「我發誓從沒設想過除你以外的任何一個女人成為我的妻子。」
「秋秋,嫁給我好嗎?」
英俊富有的年輕男人,滿目深情,言辭懇切,單膝跪地。
我看著他遞到面前那枚鴿子蛋鑽戒。
鑽石被切割成無數面。
在水晶燈照射下,斑斕閃耀,熠熠生輝。
周圍是無數人艷羨的目光,催促的聲音。
像是灰姑娘的夢境。
王子小心翼翼地將戒指往我左手無名指上套。
我沒有說話。
也沒有拒絕。
當指環推到指根那一刻,江遠洲仿佛大鬆一口氣。
他起身想要擁抱我。
我後退一步,歉疚地對眾人道。
「不好意思,因為我的私事耽誤大家吃飯,大家繼續吃飯吧。」
尷尬不過一秒,江遠洲神情自若地在我身旁坐下。
他快速地切換成我的家屬角色,與眾人寒暄,欣然接受周圍人的祝福,邀請他們參加婚禮。
聚餐結束,我跟同事道別,坐上了江遠洲的車。
一路沉默。
他送我到家門口,我解開安全帶,將戒指摘下,放在中控台上。
江遠洲面上再也擠不出一絲笑容。
「我到底做什麼你才能原諒我?!」
他語氣不耐,隱忍克制不住的火氣竄出。
「你變心的時候,我沒有糾纏,我想放下的時候,也希望你不要為難我。」
我剛打開車門,車門便被「砰」地一聲關上。
「如果我偏不呢?」
江遠洲將我猛地拽回去。
他的手臂撐在車玻璃上,將我困在他和車門狹小的空間內。
我看著他通紅的眼,欺近的臉,稀薄的空氣被他掠奪。
當他死死按住我的肩,吻下來那刻,我抿著唇別過臉。
他執著地進攻,我固執地抵抗。
我們就像兩頭困獸。
僵持,纏鬥。
在他力量占了上風,啃吻我的唇瓣,試圖撬開長驅直入時,我開了口。
「好,我們復合。」
江遠洲動作一僵,不敢相信。
「你把那 80 萬要回來。」
他身體退後,看著我,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真的要這樣嗎?」
他和我都清楚知道我在為難他。
強迫困境中的老人還錢,突破了他的道德底線。
「江遠洲,你給我爸錢,真的是為了我嗎?」
我冷冷地開口。
「是為了你少爺的顏面吧,他罵你白嫖,你覺得沒有面子。」
欣賞著他面色一點點難看下去,我輕聲反問。
「如果你是為我好,想補償我,為什麼不把錢給我呢?」
在他爆發前,我給他遞了台階。
「讓他補張欠條也行,借款人寫我的名字。」
11
我早就拉黑了父母,所以他們聯繫不上我。
不在同一座城市,江遠洲親自跑了一趟。
他風塵僕僕地回來,深夜敲開我的門,將借條遞給我。
同時他給我發了一段手機視頻。
我父親親口承認這項借款。
不知道江遠洲怎麼做到的,但的確是難為他了。
「辛苦了。」
「我現在可以吻你了嗎?」
他眼神晦暗,滿臉疲憊。
江遠洲步步逼近,我閃身避開。
但他顯然早有預料,用腳將身後的門帶上。
我被他按倒在沙發上。
「你想做嗎?」
他怔住。
目光不可置信,接著狂喜。
「我想!天知道我發瘋一樣地想!」
江遠洲恨不得將我揉碎在懷裡,失而復得的激動。
「秋秋,我好懷念這樣抱著你……」
這段時間的閉門羹,我決絕的態度,苛刻的條件,快把他折磨瘋了。
他手指微微顫抖,嘗試解我的衣服紐扣。
「我沒有感覺,你給我口吧。」
江遠洲有點大男子主義,所以我這要求著實為難他。
但他毫不猶豫地低下頭。
「算了,髒。」
他仰臉望著我,目光澄澈。
「我不覺得髒,秋秋,我願意。」
「不,我的意思是我覺得你髒。」
江遠洲錯愕。
眸里的星光轉瞬黯淡。
「所以你一直在耍我?」
他掐住我的小腿,額上隱隱冒出青筋。
「那天我躺在醫院病床上,都聽到了。」
即將噴薄奔涌的怒焰戛然而至。
「你跟你的新女友,在我病床邊玩得可還開心?」
他的嘴唇在顫動,睫毛顫動,整個面部肌肉呈現一種詭異的扭曲抽搐。
「江遠洲,所以我是你們 play 的一環嗎?」
他猶如一隻斗敗的公雞,腦袋耷拉下去。
12
「當時你除了不認可我的做法,也的確對我膩味了吧。」
「又恰好遇到讓你有新鮮感的對象,所以你借題發揮,對我冷暴力,逼我受不了提分手,你心安理得地無縫銜接。」
「但你對她的新鮮感沒了,又發現我這個曾經屬於你的女人有了新對象,你的不甘心又占了上風。」
「如果當初我沒有利落地分手,糾纏你,愛你愛得要死要活,只怕你對我百般嫌棄,避之不及,連那點愧疚都消耗殆盡吧。」
江遠洲下意識想反駁,但終究無言以對。
「秋秋,我承認我們在一起太久了,習慣讓我變得麻木,我的心一時被蒙蔽。」
「但我現在意識到,我愛你。」
「你能不能原諒我這一次?」
他雙膝跪在我面前,血紅眼眶有淚光浮動,嗓音哽咽。
「秋秋,我們結婚好不好,我發誓以後會對你好的。」
他攥住我的手指,再次掏出那枚戒指。
我平靜地看著江遠洲。
「那你能發誓以後永遠都不會背叛我嗎?」
還不等他開口,我又道:
「一旦背叛,就斷子絕孫倒霉一輩子!」
這句誓言太重了,他的嘴唇翕動了下,實在難以啟齒,最後用無可奈何的眼神望著我。
「秋秋,你還愛我嗎?」
「愛。」
我對上他重新燃起光亮的眸。
「正因為愛你,所以我不會跟你復合。」
他愣住。
「你說的沒錯,我這個人自私自利。」
「比起愛你,我更愛自己。」
「所以我寧願孤獨終老,也不想讓自己以後都活在懷疑和膈應中。」
我不想再經歷童年那種戰戰兢兢、惶惶不安的日子。
我不是個清高的人。
一個英俊富有的丈夫作為依靠,對我的確有極大誘惑力。
但我更想要內心的平靜。
我自己能賺錢,雖不會大富大貴,但也知足篤定。
意識到無法挽回,江遠洲緩緩站起身。
他語氣陰鷙森冷,一臉風雨欲來。
「程秋,你早過了 25 了,年紀不小又被我睡了這麼久,這世上沒有男人會不介意。」
「你想要再找我條件這麼好的男人,幾乎不可能。」
「我問你最後一次,你以後可別後悔!!」
圖窮匕見。
我們還是結束得這麼不體面。
我扯起嘴角。
「嗯,不後悔。」
13
離開時,江遠洲異常憤怒。
「砰」地一聲!
門被他重重摔上。
我知道,當挫敗感太大他無法承受時,就會通過發脾氣來宣洩,甚至做出更衝動的行徑。
他骨子裡,還是個沒長大的男孩。
一個多小時後。
他發來一張朋友圈截圖。
男女十指緊扣。
女孩白皙纖細的手指上,戴著一枚鴿子蛋大小的鑽戒。
下面一片恭喜道賀的聲音。
也有人調侃。
「遠洲你這戒指尺寸沒選對啊,把我們新娘的手指都勒紅了。」
這話立馬引起圍觀群眾善意的嘲笑。
「對啊,必須道歉!」
「戒指都能買錯,罰你馬上換一個更大更閃的。」
我關掉頁面,發郵件請假,訂了一張飛往昆明的機票。
覺得冷的時候,就該去春暖花開的地方,曬曬太陽。
14
行賄罪。
儘管我刻意屏蔽江遠洲的消息,但我們畢業於同一所大學,他又是風雲人物,難免聽到他的近況。
他跟妻子剛度完蜜月回來,他的父親就被抓了。
一位重量級官員落馬,波及到他父親。
行賄罪。
江家積極退贓,他的父親被保釋出來。
但生意如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
資金鍊斷裂,銀行催款,債主要債。
江家一夜回到解放前。
江遠洲剛新婚就被離婚了。
據說女方為了錢撕破臉,鬧得很難看。
想起不久前那場隆重盛大的婚禮。
新娘一臉幸福, 仿佛人生贏家。
男方家才破產, 就搞成這樣,引起不少人唏噓。
當然,作為江遠洲交往多年的前女友,也有人提到我。
那時我是被同情的對象,現在他們就感嘆。
有福之女不進無福之家。
我的確是有點福氣。
情場失意,但事業運還不錯。
上司看重我性格踏實, 寡言事少,又知道我恢復單身,出來單幹就帶上了我。
跳槽後,我升職加薪,作為老闆的心腹,每完成一個項目, 她就會給我發獎金。
獎金和工資零零總總加起來,我把房貸提前還清了。
無債一身輕。
雖然沒有大富大貴, 但我的兩隻貓過上了好日子。
沒錯, 我又養了一隻貓。
黑白奶牛貓。
它跟小橘一樣, 都是小流浪貓。
撿到第一隻小橘時,我跟江遠洲剛分手, 最失意難過的時候。
當時下班回家,天空飄著細雨,那股濕冷仿佛要鑽到人骨頭縫裡, 就在這時,我看到躲在灌木叢里瑟瑟發抖的小貓。
第二隻小奶牛,那天陽光明媚, 它在草地上玩耍。
大概聞到我身上它同類的氣息,跑過來蹭我的腿, 仰躺在草皮上露出肚皮。
橘貓很懶, 除了吃罐罐時,大部分時候都懶洋洋地。
奶牛貓很淘氣,上躥下跳。
我和橙橙的友誼沒有利益牽扯, 持續而穩定。
日子平淡而充實, 安全感滿滿。
15
我一直等著江遠洲找我要那八十萬。
但他沒有。
即使經濟窘迫,跟前妻對簿公堂,他也沒找過我。
本以為此生跟他不會再有交集,卻在一個風和日麗、櫻花紛飛的午後, 我跟他在街頭相遇。
金融中心 CBD 的十字路口。
綠燈亮起。
我和同事並肩前行, 討論工作。
過馬路的都是上班白領, 步履匆匆。
寬闊的斑馬線, 兩邊人流相遇, 交匯,分開。
似有所感,我抬頭, 撞上一雙熟悉的眼眸。
江遠洲的面容依舊英俊, 西裝革履。
但氣質消沉,莫名有股落拓之感。
就好像,心氣散了。
優越的家世,賦予他的矜貴傲氣和鬆弛感沒了。
他變得跟周遭的芸芸眾生沒有區別。
平平無奇, 在我眼裡再無光環。
我們四目相對,再擦肩而過。
最終,變成了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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