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言不發,手中法訣打出。
卻被一道劍光擊落。
「師尊!」
蒼何御風而來,擋在我面前:「求師尊饒昔鶴一命!」
「你何來顏面,在我面前求情?」
我氣急反笑:「蒼何,我隕落之前,將補天石託付給你,是讓你應對天地大劫。而你,卻將它給一個花妖補先天之缺……蒼何,你不配為神!」
說完,我一掌揮出,直向蒼何靈台而去。
蒼何神色劇變,拔劍抵擋。
卻仍被我這一掌擊退數十步。
「師尊!」
他滿眼不可置信,眼尾逐漸染上緋紅:「你……竟然要廢我靈台……」
我不欲多言,欺身而上。
全力之下,蒼何不過我一合之敵。
就在我要廢去蒼何修為之時,姬渡一槍刺來,將我暫時逼退:
「師尊!你要廢了大師兄?」
「你們二人,德不配位。」
我滿臉漠然:「不如將一身修為返還天地,助那些真正心懷蒼生之人成神。」
「師尊,你竟然連我也……」
姬渡定定地看著我,半晌後,他自嘲一笑:
「好,我的命是師尊救的,師尊若要,便拿去!」
「小師尊!」
昔鶴失聲道:「不要,小師尊!」
姬渡渾身一震。
他沒有回頭,艱難開口懇求:
「師尊,可否……饒過昔鶴。她生性驕傲,若無法再修煉……」
我慢慢放下手:
「昔鶴。若你交出琉璃盞與補天石,我可輕罰你兩位師尊。」
「昔鶴。」不知道何時寒香君也出現在殿中,他臉色蒼白,望著懷抱琉璃盞的少女輕聲勸慰道,「交出補天石吧。」
「寒香君,你怎可如此對我……」
昔鶴滿臉淚痕,不可置信道:「沒有補天石,我便成了一個廢物!誰還會心悅誠服地叫我一聲浮山神女?」
我淡淡地看著她:「你的兩位師尊也抵不過這虛名嗎?」
昔鶴一愣。
她的目光在蒼何與姬渡之間流連。
半晌之後,懷抱琉璃盞的雙手緩緩鬆開。
我邁出一步。
她忽然死死抱住琉璃盞,滿臉瘋魔:「你為什麼要逼我?我才不要給你補天石!你再去獻祭一次才最好!都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昔鶴胸口七彩光芒大盛,她陰冷地看著我:「星止!你很想要這琉璃盞吧?好啊,我給你!你自廢修為,否則,我會催動補天石,與琉璃盞同歸於盡!」
「你敢!」我微變了臉色。
腳下一動,蒼何與姬渡卻已擋在昔鶴身前。
「你們也想我自廢修為?」我已經生不出什麼情緒。
姬渡直直朝我跪下,一言不發。
蒼何囁嚅道:「師尊……」
「好啊。」我冷冷一笑。
「星止!」寒香君掠至我身前,「何必如此?」
我捏緊手中玉石。
昔鶴催動補天石時,我已將它取下。
我兩指併攏,按在眉心。
昔鶴欣喜的目光忽然凝滯。
我信步上前,穿過蒼何與姬渡之間。
從一動不動的昔鶴懷中,取出琉璃盞。
紅蓮火微弱地映照著我的臉。
我伸手拂過跳躍的火焰,焚天滅地的紅蓮之火,乖巧得如一隻小獸。
「赤戈。」
我將琉璃盞湊近眉心,將這一縷虛弱的神魂放進靈台:「你等等我。」
13
我回到原地。
鬆開玉石。
昔鶴順著我的目光,看向自己懷中。
華美的琉璃盞仍在,只是失去了那一簇火光。
昔鶴面色慢慢變得慘白:
「你……你竟掌握了如此法則?」
「這你倒是高估我了。」
我自若地將玉石戴回耳上:「只是梵生境的主人,將此處的法則交與我罷了。」
「師祖,饒命……」
昔鶴腿一軟,跪倒在地。
我微微一笑。
揮出一道法訣,將昔鶴禁錮在陣中。
轉身向蒼何與姬渡走去:
「蒼何,當年你是我一位師弟制出的木偶。機緣巧合,生出了靈智。師弟不願背負這份因果,想撥亂反正,是我將你討來。
「我教你說話、修行,助你成神。
「你如今集天地運道於一身,卻心性不正, 不堪為神。
「我今日廢除你滿身修為,師徒之情就此了斷,從此你成仙入魔,皆與我浮山女君無關。」
我說到「廢除修為」時, 蒼何無甚反應。
但聽見「師徒之情就此了斷」時, 他卻猛地抬起頭。
一張臉慢慢白了, 緩緩跪地拽住我的衣裙:
「我……不願!師尊,求你,別不要我。
「師尊,你廢我修為吧,我可以不做這戰神,但我不能不做你的弟子。
「師尊……」
他痛苦道:「別不要我。」
我輕輕揮手。
蒼何滿身修為, 化為金光,消散在天地中。
我從他手中,扯出裙擺:
「姬渡。你當年被遺棄在浮山下,也是我將你帶回浮山,收為弟子。
「我不耐煩照顧幼兒,你更多是蒼何與山中精怪照料。可教導之事,我從未假手於人。
「我當日可沒教你為一己私慾,置天下蒼生於不顧。
「天下之大,也沒有這樣的神明。今日我同樣散去你滿身修為,從此你我師徒情斷,再不相干。」
「謝, 師尊。」
姬渡以頭觸地, 嗓音顫抖。
神明耳目極佳,我聽見淚珠落地的聲音。
可我沒有回頭,摺扇一揮。
在反哺天地的漫天修為中, 走向昔鶴。
「你不要過來, 你不要過來!」
她髮髻散亂, 滿臉是淚, 哪有初見時夭桃穠李的模樣:
「不要!不要!師祖,我錯了, 不要!」
「昔鶴。你先天有缺,本無化形的機會。是我隕落之時,心生憐憫, 予你一絲靈力,你才得以化形。
「你自私自利,想將補天石占為己有。
「今日我取出補天石, 往後如何,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伸手, 從昔鶴心口, 取出那顆五彩斑斕的石子。
她修為低微, 一身法力,泰半源自補天石。
大概就是這動靜搞的,全三界都知道,我死了。
「(「」原本與我七分相像的面容,也只餘三分。
做完這一切,我帶著般般,頭也不回地離開此處。
「女君, 我們接下來去何方啊?」
般般滿臉暢快,歡欣地問我。
「我要去域外天。」
我摸了摸眉心,表情驀地柔和下來:「去接一個……」
「一個什麼?」
「一個等了我很久的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