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鬼差偷偷糟蹋了十年,每晚都猶如一個熔爐。
他向冥王攤牌請旨賜婚,可求娶對象卻是一株雪蓮花。
「哈哈哈,把天道之女當爐鼎十年,最後求娶一朵花,你就不怕天降火雷嗎?」
「你還不趕緊去哄一哄。」
無常的笑聲傳遍地府。
「急什麼?你這十年沒什麼長進,不如我把她送給你?阮清的身體可補的很。」
君宴成婚當天,我將自己的名字從生死簿上一筆勾銷。
九天火雷落下,我聽見有人在喚我的名字。
是誰呢?
都不重要了。
1
「你確定要散盡神力,去補地獄深淵?屆時,你將魂飛魄散,三界之內,再無阮清這個人。」
「我確定。」
眼前天道的神識消散,只留下一道傳音。
「我給你時間考慮。」
失神之際,君晏從身後抱住我。
他身上很涼,掌心卻是熱的。
「怎麼了?誰惹我們清清不高興了?」
一邊說,一邊撕咬著我的耳墜。
我試圖推開他,可君晏的力氣實在是大。
「恭喜君爺,馬上成婚。」
身後的君晏猛的一顫。
他下了嚴令,誰都不許將他成婚的消息放出去。
如若被我知道,定要將那人凌遲刮骨。
「清清,這是冥王賜婚,你知道的,我別無選擇。」
「是麼?」
我盯著君晏。
他火熱的看著我,那雙眼睛看不出一絲破綻。
「當然了。瀾月是這世上最後一朵魔域雪蓮,冥王有意聯姻。」
君晏似乎忘了。
我可是天道神力化形而成,我清楚他如何跪在冥王殿前懇求的模樣。
冥王大怒,三鞭下去,他魂都快散了。
口中依舊只有那句,「求冥王成全。」
「清清,我最愛你,別離開我好麼?」
君晏的手撩起了我的裙擺。
我後退一步,手死死的抵在了他的胸口。
君晏悶哼一聲,我才看見他胸口那條貫穿的傷痕。
「你愛我,還是想療傷。」
君晏的吻滾燙。
一雙眸子差點將我吞進去。
「清清,我愛你。」
我抱住君晏的脖子,他身上還帶著一抹雪蓮的味道。
「那你跟溫瀾月退婚吧。」
一句話,打消了君晏所有的興致。
明明剛才還含情的眼睛,此時已經附上一層寒霜。
「冥王那邊……」
我打斷了他,「冥王那邊我去說。」
君晏輕微的皺眉,已經出賣了他。
門外跑進來幾隻小鬼。
「君爺,溫姑娘她……」
「我說了!我今天要陪清清!她是聽不懂話麼!」
進來的兩隻小鬼愣住了。
沒人會想到,君晏會為了我,對溫瀾月發這麼大的火。
就連我自己都沒想到。
「可是……」
君晏回過頭就揚起了鞭子。
也不知道他的怒火是哪裡來的。
是真的被人打擾而不高興。
還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呢。
「我說了今天要陪清清!你們是聾了麼!今天就是天塌了,老子也不可能邁出一步!」
誰不知道,君晏向來說一不二。
就連我都要以為,他今天會在這裡。
直到又有人跑了進來。
「君爺,溫姑娘吐血了。」
君晏幾乎是一瞬間就跑了出去。
後知後覺,才回過頭來看我。
「我……去去就回。」
他甚至不願意等我一個回答,就帶著人加速的走了。
我看著君晏的背影,只覺得又可氣,又可笑。
昏暗的地府,閃過七色光芒。
「阮清,你想好了麼?」
「我意已決,望天道成全。」
「不後悔?」
「不後悔。」
深淵裂口,惡鬼肆虐。
就算神力耗盡,也是我的職責。
「從生死簿上抹去名字,神力將永遠禁錮在地府。八百里黃泉,就再無阮清這個人了。」
2
我將消息帶給了冥王。
封印深淵,需要一個陰氣極重的日子。
而三天後,正是一個好日子。
冥王看著日子,欲言又止。
「怎麼?不穩妥?」
「倒不是。三日後,剛好是君晏成親的日子,平日裡你們素來交好,要去看看麼?」
「不了。」
我捏著掌心,試圖讓自己清醒。
我跟君晏偷偷談了十年。
這段荒謬的感情,也該到此為止了。
離開冥府的路上,好些個鬼差在打牌。
有幾個嘻嘻哈哈的閒聊。
「君爺帶那個小蓮花在假山後就開始了。」
「真的假的?」
「哎呀,你回來!還沒結束呢,不怕君爺抽你!」
「那蓮花的身體,經得住嗎?今天都三次了,君爺也太不知道節制了。」
我下意識的看向了假山後。
我六識比他們廣。
聲音聽的真切。
「你明知道我愛你,愛的連命都可以不要!你啊,就仗著我太愛你。」
「那我跟阮清非要死一個,你……」
話還沒說完,君晏就毫不猶豫的回答。
「阮清死。」
君晏提著褲子從假山後走了出來。
我們兩個就這麼對視在一起。
他朝旁邊挪了挪,試圖擋住身後的人。
他想安分,可有人卻不那麼想。
「姐姐,聽說你那有一件特別漂亮的嫁衣,可不可以給我穿一下呀?我婚期很急,怕是來不及做呢。」
我沒有父母,沒有親人。
沒有人給我做嫁衣。
那套嫁衣,我一針一線縫了六年。
為了嫁給……
我看向君晏。
他愛我不假,可看溫瀾月時,眼睛裡溢出的愛,也不假。
我不想跟他們過於糾纏。
我要走,溫瀾月在身後追我。
「姐姐,姐姐你怎麼走了?啊!」
她拽著我的手。
我甩開,沒有甩掉。
兩個回個下來,我們都朝著兩邊倒過去。
溫瀾月撞在了涼亭上。
我倒在地上,手拄翻了地上的火盆。
也正是這一遭,君晏終於不裝了。
「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女,又何必跟她一株小花計較?」
「阮清,她跟你不一樣。」
他心疼的摟著溫瀾月。
大家全都用異樣的眼神看我。
倒像是我要拆散這對鴛鴦似的。
「神女,你的手沒事吧?」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
君晏才朝我的手看。
半邊胳膊都沒了知覺。
手臂上都是火燙的傷疤。
君晏立馬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甩了下袖子,將整個手臂藏在衣袖下。
抬起頭,君晏目光灼灼。
那眼神,是在心疼我麼?
我自嘲的笑笑。
君晏,你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3
我走的時候,君晏想跟過來。
卻被溫瀾月給攔住了。
不得不說,她比我更懂怎麼讓君晏高興。
晚上的時候,君晏來了。
他坐在我的床邊,看著我的胳膊。
眼睛裡第一次流露出那樣的厭惡。
「你是在跟我裝可憐麼?」
「阮清,你可是神女,還要用這樣的把戲,有意思麼?」
我的胳膊,沒有用神力來恢復。
是因為我即將以身獻祭,神力不能出任何岔子。
不是我不想用。
而是不敢。
我們兩個都狠狠地盯著對方。
都在想讓對方先敗下陣來。
我怕。
我怕我再留下一縷神識,再遇見眼前這個虛偽又可恨的男人。
「希望我成親的時候,你不要來鬧。」
「我不會。」
「希望你說到做到。」
君晏又好似懇求的拉著我的手。
「瀾月就只有我了。」
「你可以放心,我就算死,也不想留下任何殘魂來遇見你。」
君晏笑了。
笑的森冷又蠱惑。
那模樣,自信極了。
「不會的。神女,不死不滅。」
說罷,他拍著袖子離開。
還不忘了叮囑外面的小廝。
「一定要盯好她,別去鬧事。」
「是。」
我將床邊的金瘡藥扔在了一邊。
胳膊麻木。
可我連命都可以不要,一點燙傷又算得了什麼?
衣櫃吱嘎兩聲,走到旁邊才發現。
原本放著嫁衣的地方,空蕩蕩的。
我的嫁衣沒了。
我還天真的以為,君晏真的是來給我送藥的。
我看著空空如也的衣櫃,笑個不停。
君晏啊君晏,你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呢。
然後,君晏似乎就消失了一樣。
再見到的時候,大概就是他成婚那天。
地府很久沒有這樣熱鬧了。
紅綢高掛,百鬼夜行。
紅色的燈籠點亮整個地府。
人太多了。
多到就連君晏都沒注意到,我跟他的高頭大馬,剛好擦肩而過。
紅色的花球擦過我的肩膀。
他意氣風發,坐在馬背上,腰背挺得直直的。
溫瀾月的婚服很漂亮,就是尺碼不對。
冥王親自給他們當證婚人。
君晏成婚時,也不忘繼續叮囑著小廝。
「今天定要看好阮清,千萬不能讓她來搗亂。」
「是。」
他不知道,我們不會見了。
再也不會見了。
深淵陰氣逼人。
惡鬼猙獰的爬出地獄。
我果斷召喚了生死簿。
冥王額頭閃爍著光。
生死簿飛出。
一道金光籠罩了整個迎親的隊伍。
所有小鬼嚇得跪倒在地上。
地府因生死簿的出現而陰風滾滾。
君晏看著生死簿飛走的方向,若有所思。
「冥主,是誰在召喚生死簿?」
4
「先成親吧。」
冥王不想多說,君宴也不敢再多問。
「夫君,好歹姐姐也是神女,我們成親,也該送去一些喜糖吧?」
君宴太想看我撕心裂肺的模樣。
更像看我這個高高在上的神女,如何在他腳邊求憐。
可今天,他的算盤,要空了。
我翻閱著生死簿,每翻動一次,都要掀起一陣狂風。
在看見我名字的時候。
我沒有半分猶豫。
硃砂筆勾勒的瞬間,是一股無形的阻力。
天空火雷滾滾。
我揮動硃砂筆,將自己的名字一筆勾銷。
「阮清說什麼?」
「君爺,我們並沒有看見神女。」
「什麼?」
轟隆。
一道火雷打在我的身上,體力的神力像是被抽出。
君宴也看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他攥緊手,不安的看向冥王。
語氣似比之前加重了幾分。
「冥主,是誰在召喚生死簿?」
冥王拂袖而去,留下清幽的兩個字。
「阮清。」
5
整個地府被神力籠罩。
呈現著詭異的紅光。
我的身體在以極快的速度消散。
不知是自己彌留之際的幻想,還是其他。
我似乎看見君宴朝我爬來的模樣。
也許是幻想吧。
畢竟滿身傲骨的他,又怎會多看我一眼。
身後傳來撕心裂肺的呼喊。
我垂眸閉上了雙眼。
本以為,我這一生猶豫將散的雲,沒想到。
再睜眼,已經位列仙班。
成為天道座下最後一位主神。
「阮清,挽救生靈,乃無上之功。今日重回仙界,也算功德圓滿。」
可他們不知道,我想要的不是什麼主神位。
而是一死。
「阮清,天道所賜,喝了吧。」
我看著面前的琉璃盞,一飲而下。
後知後覺才問到,「這是什麼?」
面前的老頭只是將一本無情道塞進了我的手裡。
「忘情水。」
「忘情?沒有情,何來忘記?」
老頭只是摸著花白的鬍子笑了。
到最後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剛才說,不求神位,只求什麼來著?
怎麼想,都沒想到剛才到了嘴邊的話。
也許是至高無上的功法吧。
天道功法玄妙,不出十二載,我的神力已經觸及巔峰。
今日出關,地府大喜,特來參拜。
穿好衣裳,我隨著茯苓一起去了桃花宴。
人來人往,好生熱鬧。
「聽說這十二年來,天道培養了一位頂厲害的神。我們特此前來參拜,希望得到一些指教。」
「那你們算是來對了,當初主神歷劫歸來,靈魂都快碎了。十二年來,這是第一次出關。」
我站在菩提樹下,一個妖精抓住了我的手腕。
「阮清,你沒死!」
身後的茯苓大驚,「哪裡來的蓮花精,主神面前如此放肆!」
我抬了抬手,茯苓乖順的回到我身後。
我一瞬不瞬的看著眼前的雪蓮花。
「你是從地府來的。」
她身上還粘著我的幾分神力,應是地府來的。
「你少在這裝蒜,這十二年,你倒是會藏。為了得到君宴,你倒是想盡了辦法。」
「君宴?」
我心裡又默念了一遍。
疑惑的問著,「是誰?」
面前的人臉色很難看,那雙眼睛,似要將我活剝了一般。
「十二年了,你不該活著,你該死,你該死。」
呢喃中,她抬起頭,失去了全部的理智。
「你就該死!去死吧!」
雪蓮花朝我打過來。
她這些年應該過的不好,化形的身子都要碎了。
我本不想對她出手。
可她一招一式,都是想要了我的命。
揮手間,我將她打飛了出去。
她自以為的殺招,在我面前不堪一擊。
偌大的聲響,引來不少人的關注。
他們紛紛朝著那朵花妖跑過去。
其中一個人,引得了我的注意。
眾多鬼怪中,他身上的神力最甚。
那副身子,更像是用我的神力鍛造出來的。
「瀾月!」
「瀾月怎麼了?沒事吧?」
他著急的原地打坐,給那個姑娘療傷。
「你們仙界就是這麼待客的!」
「當年仙界大戰,是我們地府派了陷陣的一支隊。整個雪蓮花一族無人生還,千百年間,就剩下了這一朵。你們仙界是要趕盡殺絕嗎!」
座上的仙君已經坐立難安。
伸手牢牢的按著座椅。
在看見我後,他懸著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這,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地府常年靠仙界來封印深淵。
他們也不敢怎麼鬧,全都齊齊的看向了冥王。
冥王一言不發。
倒是那個療傷的鬼差先開了口。
「這就是仙界給我們的見面禮麼?君宴在此領教了。」
他就是君宴?
這人的身子是神力鍛造的,憤怒下,神力外泄。
整個仙界震盪。
桌上的杯子連著震碎了三個。
「一個小小鬼差,身上怎會有如此神力加身?」
茯苓說了話。
他們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齊刷刷的朝著我的方向行禮。
我從樹下走出。
那個叫君宴的人,紅了眼睛。
6
那雙眼睛裡,藏著千絲萬縷的情緒。
他朝著我伸出手。
被那朵花攔了下來。
「君宴,是她,是她打了我!就是她!」
這人很奇怪。
明明剛才還擔心個不行,現在竟然自己將人甩開了。
我朝著自己的位置走。
跟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拉住了我的手。
「為什麼?」
我抬起手,下意識的給了他一巴掌。
「放肆!」
君宴舔了舔嘴角,看著我,哭笑出聲。
「我找了你十二年,十二年!」
我皺著眉,找遍記憶也沒有翻出這個人是誰。
「我們認識麼?」
不知道是誰在給他打抱不平。
「鬼差大人找了她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找到,她竟然出手打人。」
「就這,還主神?是仙界無人了麼?」
「還不如當初就死了。」
我喝著茶,手中的茶杯被我捏成了兩半。
十二年過去,沒人知道我是什麼脾氣。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有地府的幾隻小鬼還在說著不得好死的話。
冥王一個眼記過去,沒有人再敢多嘴。
「主神恕罪,回去後,我定狠狠的責罰他們。」
茯苓給我換了只茶杯。
我吹著裡面的那朵花,抬眼看著。
他們一個個身上都有我的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