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硯白格外清冷的嗓音染上怒意。
「沈梨在哪?」
「我不同意離婚!」
08
我從被窩探出頭,有些不可置信。
他竟然真的來了?但一想到過了時間,我走出去的步子都多了份堅定。
院子裡,江硯白一身一絲不苟的黑西裝,身後還跟著穿香奈兒職業套裝的方昭昭。
站在我用泥巴鋪好的小花圃邊,怎麼看怎麼違和。
「你……你們?」
江硯白目光落在我和祁一十指緊扣的手,面上薄怒。
手上力道更大了些,祁一眉毛一挑,將我往懷裡帶了帶。
十足的保護意味。
「他就是那准前夫哥啊?你之前眼光不行啊。」
方昭昭踩著高跟鞋擋在江硯白面前。
不屑的環顧四周,驕矜開口:「沈梨,你賭氣也不用隨便找個男人吧?」
這句話一出,江硯白臉色明顯一松。
招手喚我:「過來,跟我回家。」
「呦,沒見過誰道歉還帶著小三的,長見識了。
祁一上下打量著那兩人,漫不經心的一說,卻成功將方昭昭氣成了紅溫。
「沈梨!你到底想怎樣?難不成非得讓我跪下來給你道歉嗎?」
方昭昭話頭對準了我,見硬的不行就又故技重施。
柔弱地朝江硯白身上靠,茶里茶氣地開口:「師哥,就算我之前真冤枉了她,她也不能隨便找個男人氣你呀,沈梨她根本沒把你放在心上。」
這句挑撥的話,我頭一次沒想反駁。
倒是江硯白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將方昭昭一把推開。
有些慍怒:「我和她之間的事,不用你說。」
我訝異抬眼。
實在是太奇怪了。
這句話一般都是江硯白對我說的。
在情人節,他拋下我去給方昭昭過生日。
他將我熬了三小時的湯給方昭昭補身子。
包括到最後,我提出離婚,他也只是不耐的給方昭昭打電話:「她又鬧了,今晚我在實驗室睡。」
我哭過,鬧過,甚至還跑去實驗室質問。
他就如現在這樣,神情冷淡得像看陌生人。
「沈梨,我和她的私事,不用你說。」
時隔多年,再聽到這句話,我的心臟還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前幾年的我,可真能忍啊。
方昭昭哪裡受過這種待遇。
看向我的眼神更加冰涼。
見江硯白沒有為她說話的樣子,反而一直盯著我看。
她突然落下淚來,上來就握住我的手。
「阿梨,我知道你還在恨我,我可以給你道歉,只要你和師哥好好的……」
她朝旁邊移了移,貼近我的耳朵,像那次一樣。
低聲道:「你怎麼不滾遠點?這次,可沒那麼好運了……」
說罷,她勾唇一笑,朝我推手,身子也朝後傾。
神色由志得意滿,漸漸地變成了驚恐。
因為我拽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扯,等她站穩時,甩手就是清脆的兩巴掌。
對稱的紅印格外明顯。
我扭了扭手,無所謂般朝著他們笑。
「多爛的招啊,還用?」
方昭昭被打蒙了,但很快反應過來朝江硯白撲去。
「師哥……我好像做什麼,她都不喜歡我……」
江硯白僵硬著手,輕拍肩膀算是哄了哄。
無奈地低聲笑著:「阿梨,就當是她還你了,你氣消了,回吧。」
他眸色慾深,一步步朝我走進。
自顧自的說著話。
「我工作很忙的,能來找你一次已經是我的最大誠意了。」
「你想看我低頭,已經做到了,就別鬧脾氣了。」
「江願和媽媽,我會說他們的,你也要體諒一下,畢竟你的學歷,在我們家,實在夠不上格。」
「你放心,這次回去之後,我一周可以陪你一天,卡里的錢也都會給你,等你懷孕,就算孩子智商隨你,我還是會照顧他。」
他在離我只有一米的地方站定。
唇角帶笑,張開懷抱,似乎我會為這樣的條件心動,義無反顧的朝他走去,
我向前邁了一步。
他笑容擴大,眼梢里都是自信。
「你的選擇是對的。」
話音剛落,我終於忍不住手,比剛剛還響亮的一巴掌就扇在了他臉上。
然後一把拽過在一旁畫小人詛咒的祁一。
對準他的唇就親了下去。
「老公你說句話啊~」
趁江硯白還沒反應過來,我朝他就是一陣怒吼。
「兩耳朵中間夾一蛋,光會吃飯不會看啊!你過去式了,沒人要了,能不能認清現實啊?」
「你以為我為什麼消失兩年,大哥要不去讀一下婚姻法呢?咱倆屬於分居兩年,可以強制離婚了!」
「你可趕快走吧,最好再給律師說聲我婚內出軌,這樣離得更快,我也不用天天看你這自戀型人格了!」
爽了。
大腦飛速運轉過後的結果就是,我有些缺氧。
來不及看那兩人臉色,我立馬將頭埋在祁一懷裡。
聽著他胸腔發自內心的笑意,頓覺安心。
外邊沉默了好一會。
才聽到江硯白那萬年不變的嗓音,多了分咬牙切齒。
「沈梨,你現在情緒不穩定,我們的事以後再說。」
「你想清楚,等離婚證到手,你我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方昭昭還在一旁裝作寬慰:「師哥別生氣,他們普通人是無法跨越階層的,等她到時候吃虧了,哭著回來求你也說不定呢。」
祁一本來已經摟著我快進了屋。
聽到這話,饒是再好脾氣的他也鼓緊了肩膀。
作勢就要去打一架。
我連忙拉住了他,從他懷裡探頭。
江硯白面色一喜,又很快冷哼一聲。
「知道錯了?」
我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叉腰,中氣十足:「你又短又小又不行!牙上有菜,接吻有口氣,誰再和你在一起倒八輩子霉!」
又轉向一旁驚呆了的方昭昭。
「你長得丑,玩得花,又跳又笑像只癩蛤蟆!」
髒話罵出口,心裡邊乾淨多了。
我扯著祁一進了屋,關上門。
世界都清靜了……
09
等情緒平復,外邊早沒了聲息。
也是,那兩位天之驕子,何時聽過這般辱罵。
若是還能留下來,只能稱一聲「最佳忍者」了。
我抬頭想去關窗,正好碰到祁一的鼻子。
呼吸交纏間,我看見他亮閃閃的眼睛。
「你罵得真好!」
他誇讚道,起身給我倒了杯梨水,潤潤嗓子。
我後知後覺的不好意思起來。
要知道,我一直是輕聲細語那樣的。
現在也真是被不要臉到了,才能爆發潛力。
我面色通紅,羞澀地低下頭去玩紐扣。
「哎呀,我平常不是這樣的啦,還是你之前教得好。」
祁一將杯子遞給我,很是寵溺。
「可是阿梨罵人的樣子更有生命力了,比我最開始見到你時,更像一個活生生的人,我喜歡極了。」
他鮮少這般直白的表達愛意。
這樣飽含深情的話,燙得我臉上發紅,心裡卻一層層泛上些甜。
低頭看他在陽光下被照得蒙上一層濾鏡的栗色頭髮。
我忍不住上手揉搓著。
「要是早點遇見你就好了。」我感嘆著。
他正為我按摩的手一愣,很輕的嘆了口氣。
「不好,以前的我,阿梨是不會喜歡的。」
這話里明顯的惆悵,我起了好奇,還想追問。
卻被他巧妙的換了個話題。
心裡生出些異樣。
我這才驚覺,明明已經快談婚論嫁了。
我好像對祁一一無所知。
10
祁一是我剛來這個地方收留的。
那時我被方昭昭做了個局,別人都以為是我嫉妒心強,容不下她。
就連江硯白,明明就是一個查監控的事。
他卻怕影響方昭昭今後做實驗的專注度,當著我的面將監控銷毀。
逼著我承認錯誤。
我死心了,簡單收拾行李就飛到了這個小鎮。
渾渾噩噩過了一周後。
在我又喝了幾瓶酒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一個在河邊坐著的男人。
月光清輝,在他身上蒙了層白紗,看不真切。
只見他一會站起,一會坐下,望著天空發獃。
渾身的悲傷像是要溢出來。
我沒上前搭話。
摸索著到了房間,開燈,做晚飯。
香煎牛肋骨,奶香味一瞬間散得很遠。
黃油融化,我加上薄荷和剛長起來的香料,用錫紙包裹著送進烤箱。
五分熟後,取出放在鐵板上。
「呲啦」一聲,升騰起一陣煙霧,各種香料充分交織融合著肉味。
在我最終裝盤時。
窗子被敲響。
那個男人站在窗外,蒼白的臉上帶著紅暈。
嗓音低沉:「老闆,這飯,能賣嗎?」
他就是祁一。
吃了飯就纏上我不走,每天大大咧咧看著沒心沒肺。
但我一直都知道,他沒表面那麼開心。
至少,當初我站在那條河時。
想著是該怎樣跳下去。
我沒有再追問他。
每個人身上都有秘密。
但……愛是做不得假的。
11
轉眼過去了小三個月。
離婚程序已經走到最後一步,就差領個離婚證的事。
祁一纏我纏得越發緊了。
話里話外全是醋意。
「能代領嗎?我不想你和那人又見面。」
「都是男人,上次他那表情明顯就是不甘心,萬一他要是搶你怎麼辦?」
我不禁失笑。
江硯白才不會主動搶我,他那麼看不上我,就算覺得沒我之後很不習慣,也只會站在那等我走向他。
看著祁一吃醋得厲害,我只好捧上他的臉。
一句話:「我肯定得領離婚證,領完咱倆順路把結婚證也領了。」
話音剛落,他圍裙都還沒解,一路跑進臥室。
收拾了一大堆衣物。
「那現在就走吧,早領早安心!」
我將剩下的這些訂單,一一打包發走。
又將鑰匙給了鄰居,請求他們幫忙澆水。
事都幹完了,我站在院子裡還十分不舍。
好似只有在這個家中,我才是完全輕鬆且自由的。
祁一看穿了我的想法,笑呵呵打趣道:「還要回來的,到時候我們多開幾家麵包店,我就守著你好好過日子!」
我應了聲好,挽著他的手登上了回去的飛機。
一路上,我儘量詳細的給他講了講自己的事情。
父親再娶,母親再嫁,幾乎沒什麼聯繫。
所以結婚的事,我這邊沒什麼親戚。
和江家也沒什麼關係好的人,所以也不用客氣。
至於夫妻共同財產,更是沒有。
早在嫁給江硯白之前,就簽了婚前協議。
不過,在郊區我倒有一個一百多平的小房子。
那是我父母離婚後,誰都不想要我這個拖油瓶,於是將房子給了我。
我毫不在意地講著。
卻看見他滿眼心疼,紅著眼尾。
「沈梨,你真棒,自己將自己養得這麼好。」
我努努嘴,忍住不哭。
「這算什麼。」
「那你呢?我好像還不知道你家庭狀況呢。」
他面色凝滯,卻突然莊重起來。
幾乎是半跪在我身前,乞求般說道:「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告訴你一切的。」
我點了點頭,心中卻隱隱不安。
12
飛機剛一落地,接機的人卻是意料之外。
江既白一身風衣,帶著金框眼鏡,面容有些憔悴。
見到我時,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卻又在祁一牽上我手時,熄滅了光。
「走吧,先回家。」
我朝後退一步,做足了防衛的姿態。
「不了吧,我們去酒店住就行,領離婚證的時候再見面吧。」
江硯白神色一暗,身形搖晃,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家裡還有一些你的東西,放心,我會住實驗室。」
我看了看祁一,確定他沒什麼情緒後。
還是坐上了他的車。
回到家後,江家人幾乎全部不見。
江硯白開口解釋:「媽生病住院了,江願去了京大。」
我不由得再次感嘆起江家的基因,江願那丫頭幾乎沒怎麼學習,但還是輕而易舉上名校。
也難怪江媽當初一聽到我的院校時,臉黑成了炭。
「你要去見見媽嗎?」
江硯白驀地開口,眼底多了幾分我看不懂的期待。
我搖頭,反問:「她對我很好嗎?」
他僵愣在那,好不容易又囁喏著解釋:「我換了個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