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因謀逆被誅,可黨羽還在,由駙馬付承淮統領著。
聽聞太子當年也是因謀逆被殺,沂臨公主,應該是太子一黨,所以才會利用太子的名頭,招攬了這麼多黨羽。
可是他們口中的世子,又是誰?
正想著,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冷酷的聲音:「一幫烏合之眾還妄圖清君側?也不摸摸脖子上有幾個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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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音未落,我立刻操起袖中的銀絲,猛地環住了付承淮的脖子。
「別動!」我厲聲喝到,「所有人,放下兵器!」
袖中絲,是小時候宋持硯親手做給我的防身武器。
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逆黨傻了眼,愣神的功夫,宋持硯的精兵強將已將他們全部制服。
付承淮僵著脖子緩緩轉頭:「阿月?」
「付承淮,你把我騙到這裡,是為了若有萬一,可以拿我轄制宋持硯吧?」
付承淮笑得如沐春風:「阿月,你瞎想什麼?我沒有騙你啊!我純粹是想幫你!」
我冷笑:「付承淮,我問你,你是怎麼知道,望雪是宋持硯殺死的?如果我沒記錯,那時候你已經被他關入獄中了。」
付承淮恍然大悟:「原來,你那個時候就已經懷疑我了。」
我不語,將銀絲勒得更緊,付承淮的脖子滲出了細密的血珠。
「你說想他死,是假的。他帶兵而來,也是你通風報信?」
我朝一旁的宋持硯看去,他欲來又止,眼中儘是焦急的神色。
他身邊的護衛,牽著一條狗。
我突然有些恍惚。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的酒肆,賣的最好的,便是金盞酒。
我的金盞酒,與別家都不同,氣味悠然,香氣獨特。
只因別人的金盞酒,是將花融入酒中。
而我,是將花融入酵母中,所以我的酒,花香與酒香融合成一體,香醇無比。
這是我研製的,獨一無二的,帶著金盞花味的,酵母。
那時候,宋持硯還是個孩子。
有一天他問我,如果我們走失了,怎麼辦?
我將放了幾顆酵母在他手中。
「只要跟著這個味道,就能找到我。」
在我發現付承淮不對勁的時候,便沿途撒了酵母。
我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他還記不記得,只能賭一把。
幸運的是,我賭贏了。
付承淮的呻吟聲讓我回過神來。
一走神,手下沒控制住力道,銀絲已經深深掐進了他的脖子。
我手下更加用力,幾乎要讓他無法呼吸:
「江望雪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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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宋持硯語氣焦灼,「不要問了,阿月!」
我苦笑著搖頭:「阿硯,不問,事實就不存在了嗎?」
付承淮突然笑起來:「江浸月,你真的很聰明。」
「你應該猜到了,江望雪,根本不是你兒子,他是太子的遺腹子!」
「付承淮!」
「宋持硯!」我厲聲道,「讓他說下去!」
「當年東宮被全誅,只有一個宮女逃了出來。她懷了孕。
可她很快被發現,在公主的掩護下才活到了生產之日。
而你,好巧不巧,也在同一天生產。」
「所以,你就偷天換日,用望雪換走了我們的孩子?」
怪不得!我生產當日,宋持硯能那麼「幸運」地遇到一個路過的接生嬤嬤。
而我,生完孩子後,那麼「合時宜」地暈了過去。
顯而易見,嬤嬤是他們早就安排好的,催產湯中也加了迷魂藥。
一招偷天換日,讓小世子成功躲過了追殺。
我繼續問:「沂臨公主為什麼要救太子的孩子?」
宋持硯的聲音冷冷傳來:「挾天子以令諸侯。」
我恍然大悟。
太子隨死,但追隨者未盡。
這些廢太子的狂熱的追隨者,也同樣會追隨小世子。
而公主,利用小世子號召他們,以達到她推翻老皇帝的目的。
難怪她無論如何都要讓望雪進府!
恐怕是隨著望雪的長大,與死去的太子越來越像,容易引起皇帝注意。
可在望雪入府前,公主府沒有孩子。
那麼說明,我的孩子……
我的心徒然一驚,眼前一黑,差點暈倒。
「阿月!」
宋持硯眼疾手快,飛身過來扶住了我。
我的手,被銀絲勒出了血。
我死死地盯著宋持硯:「宋持硯,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宋持硯扶著我,沉默嘆息。
劇烈的哀傷襲來,我忍不住再一次狠狠勒住付承淮的脖子。
「付承淮!他是你親生兒子啊!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麼忍心,怎麼忍心!」
付承淮喉中發出「嗬嗬」的聲音:「能為小世子吸引追兵而死,是他的榮耀!」
「怪不得你一介平民,公主能招你做駙馬!你犧牲了親生孩子,來向她投誠!」
付承淮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
「我從第一眼見到她,就愛上了她。
她那麼高傲,那麼尊貴。
我那時候就發誓,一定要得到她。
我帶著家裡所有財富,投入她的門下,追隨她。
可她的追求者,那麼多,那麼多!多得讓我生氣!
我一個娶了妻的平民,有什麼資格可以和他們爭?
幸好老天待我不薄,你懷了孕!
你以為我自己的兒子,我不心疼嗎?可是有句話說得好,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要怪,只能怪孩子沒長眼睛,投生在你肚子裡,而不是公主腹中。」
「付承淮,你這個瘋子!」我勒緊他的脖子。
「你去死吧,下去向兒子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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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死吧,一起死吧!我下去陪公主,而你們,下去陪我……」
付承淮掙扎著,雙腳亂蹬。
他的腳觸碰到某塊磚,發出了清澈的脆響。
「不好!底下埋了炸藥!」
宋持硯驚呼一聲,在千鈞一髮之際,雙手抱出我的腰,使出渾身力氣將我從窗戶扔了出去!
隨即身後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眼前燃起一片紅光,空氣變得滾燙。
「阿硯!」我崩潰大喊。
胸中突然撕心裂肺的疼痛起來。
「阿硯!宋持硯!你回來!」我幾乎發了瘋,整個人朝火光跑去。
卻被他身邊的侍衛死死攔住。
「夫人!夫人不能去!首輔說了,如果他死,夫人一定得活著,為他活著!」
「你說什麼?」我緊緊抓住侍衛的袖子,滿臉是淚,「他已經料到自己會死?」
侍衛流著淚點點頭。
「首輔與駙馬早已勢成水火,他就料到,這一趟駙馬必定會利用你對付他。
他明明知道這趟是個陷阱,可他還是毫不猶豫來救你。
首輔說,如果他死了,和離書就在書房暗格中。
你可以拿著和離書改嫁。
夫人,恕我直言,首輔娶你,因為聖上知道了逆王之子是你養大的,他懷疑你與逆王叛黨有勾結。
他娶了你,相當於在聖上那裡保了你。而當眾殺了逆王之子,相當於向陛下證明,換子的事,你毫不知情。」
阿硯……
原來,是這樣……
我跪倒在地,掩面痛哭。
「姐姐,只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
「姐姐,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姐姐,你說過永遠不離開我的。」
「阿月,我愛你,愛得發瘋。」
「阿月,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阿月,我的妻。」
一幕幕回憶在我面前閃過。
幼小的他,年少的他,成年的他。
原來他的眼裡,一直寫著對我的感情。
可我一直視而不見。
我誤會他,責問他,逃離他,傷害他。
那個時候,他心裡,該有多痛苦?
「阿硯,對不起,我不跑了,我一輩子不離開你,你回來,好不好?」
現在,我知道了你的心。
可是,太晚了,太晚了啊!
我跪倒在地,悲痛到無法呼吸。
「長得挺美的一姑娘,怎麼哭起來這麼難看。」
我心裡一滯,猛然間睜大了眼睛。
火光中,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向我走來。
衣服燒得焦黑,渾身是血,臉上卻帶著笑。
「阿硯!」
我驚聲尖叫,飛奔而去,緊緊地保住了他。
他笑著呻吟了一聲:「阿月,雖然你這麼主動我很高興,但是,這樣抱著,很痛。」
「對不起,對不起!」
我紅著臉慌亂地放開手,心跳讓我竟有些語無倫次。
然後,一雙焦黑的雙臂將我環在了懷裡。
「但是,痛我也喜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