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禮貌笑笑想走開,她卻主動跟了過來,像是跟我親熱得不行,自顧自東拉西扯,絲毫不覺得冷場。
直到一個男生走來——
「鄒高!媽在這!」她一把抓住男生的手,動作自然地拉著他往我身上靠。
「我兒子今年大學剛畢業,你們年輕人有共同話題,加個好友多聊聊。我們家在縣城裡買了房子的……」她看向兒子,佯裝恨其不爭地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你主動點,約人家姑娘到我們家來玩啊,這是南南的小姑子,又不是外人!」
我失了耐心,一個眼神掃過去,安排好的侍應立即上前來強硬隔開兩人Ṫŭ₌:「小姐,這邊請。」
原本噙著笑看好戲的葉思南頓時不高興了,幾步走上前來推開侍應,指桑罵槐道:
「你什麼態度啊你,懂不懂事?你不知道這是我舅媽嗎?長輩跟你說著話呢,你拍拍屁股就走是幾個意思?什麼教養!」
我絲毫不惱,含笑看她作死。
原本,即便到了現在,爸媽也只是想著好聚好散,給她留點臉面。
可架不住她自己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死路上靠……
果然。
「我們怎麼教女兒還輪不到你來指點。」我媽的聲音適時響起。
這話說得挺不客氣,現場突然一靜。
葉思南臊得臉色發紅,所有人看向她的表情頓時複雜起來。
零零碎碎的聲音飄進耳朵:
「不是說葉思南很受婆家重視嗎?怎麼她婆婆對她是這個態度?」
「重視?說笑呢!就差當場打她臉了好伐?這明顯是一點都看不上。」
「哎哎,我是葉思南室友,我跟你們說上次她裝逼開法拉利還說要送我們包,結果轉頭車被交警攔下,人家還說她盜竊,搞得我差點進局子!呵,就這德行誰相信她真能嫁入豪門啊?我今天就是來看她怎麼吃癟的。」
葉思南定了定神,強裝笑顏:「既然爸媽都來了,那宴會就正式開始吧。」
她走上台,拿過話筒一番致辭,然後,她突然莫名其妙來了一句:
「既然今天親朋好友都到了,那我就簡單說一下我結婚的條件吧!」
她事先可沒說過自己會在生日宴上來這麼一出。
大庭廣眾之下討論婚嫁條件實在犯了我家大忌。
這幾乎等同於逼宮。
媽媽眼神一厲,伸手揮退正準備按流程上台公布溫健身世的司儀,似笑非笑問她:
「什麼條件?」
7
我好整以暇,倒要看看葉思南還有什麼異想天開的想法。
她清了清嗓子:
「首先,既然要做一家人了,那我未來的婆家人必須尊重我的娘家人,不要存在高人一等的想法。」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我一眼,又看向爸媽,坦誠而堅定地開口:
「其次,我希望能杜絕親人之間因為分配不均而有所隔閡的情況。」
「就我所知,阿健的妹妹溫羨被贈予了溫氏集團 3% 的股份,我也不貪心,婚後我要求贈予我 1% 的公司股份,兩個孩子也分別擁有 1%。」
「其次,我懷孕後孕吐嚴重,我知道溫羨名下有一座玫瑰莊園,環境很好,希望妹妹可以把這座莊園過戶到我的名下給我養胎,我也不是白要你的,我承諾婚後會補償同等價值的物品給你。」
全場寂靜聚焦於我。
我淡淡問:「那麼請問,你婚後的資產來自於哪裡?你以什麼能力獲得同等價值的物品呢?」
葉思南一愣:「我作為溫健的妻子,難道沒有權利支配我們的夫妻共同財產嗎?」
我沒吭聲,詢問地看向溫健:「你怎麼看?」
他往嘴裡炫了根侍應剝好的帝王蟹腿肉,頭也不抬地回我:「我聽南南的。」
很好。
我站起身。
「不好意思呢,你說的這些,全都實現不了。」
葉思南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反應,感情真摯且批判地看著我:
「說來說去,妹妹還是捨不得利益兩字!」
我正要說話,被她加快語速打斷:
「從前,我是貧困生,你是資助者,我們不平等,我知道任誰都很難接受我突然就站到了和你對等的位置上共享資源,可這就是事實,妹妹,你得面對才行啊。」
葉思南眼角眉梢都是勝利者的快感。
這一幕,她私下裡估計演練了很多次吧!
她那高高在上的姿態讓我反感。
我嘲諷一笑,走到台前:「跟你透露一下,今天除了你的生日宴之外,還有一件大事要公布哦。」
「哦?什麼事?」她挑挑眉並不在乎,顯然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一直原地待命的司儀卻敏銳地接收到了我的眼神示意,當即大跨步上台:
「尊貴的各位來賓……今天除了葉思南女士的生日之外,其實,還要跟大家分享一個動人的故事……」
溫健的真實身世被緩緩披露。
「二十五年前的那個雨夜,三歲的孩子因為智力殘缺而被狠心的父母遺棄在出租屋內……」
葉思南表情猛然僵住,嘴唇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司儀繼續:「對於這個孩子來說,人生或許有種種不幸,但幸運的事,他成功走到今天,有了自己的小家,養父母的責任也該完成了……人生海海,祝你有帆有岸,從此各赴遠方!」
葉思南似乎陷入某種不可置信的幻境,臉色慘白得跟鬼一樣。
「不可能!誰會收養一個智障!!!」她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她死死看向爸媽:「你們放棄溫健了?為了給女兒鋪路你們連兒子都不要了?」
爸媽不予回應,她卻越想越覺得自己猜中了真相。
「你們該不會不相信我肚子裡的孩子是溫健的吧?」她著急地辯解:「我理解,確實沒有正常女大學生願意嫁給智障,可你們能去做親子鑑定啊!」
「還是說你們擔心我生不齣兒子來?如果這胎不是兒子我還可以再生的啊!更不用擔心孩子智商有問題了,我可以一直生一直生,直到生出一個沒問題的為止!」
全場寂靜得可怕,司儀看不下去了:「葉女士你冷靜一點……」
葉思南終於繃不住了,崩潰著尖叫:
「你們都在騙我!想逼死我是吧?好,我跟你們溫家的孫子都不活了!」
說完一頭往身後的柱子上撞去……
8
當然,她死不了。
台上有不少保鏢不說,她也不是真的想死,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不過,她哭嚎得比死了親爹還難受,順便換了策略開始賣慘:
「爸媽,我知道錯了,我也是被家裡人洗腦,這才犯了糊塗,我不要股份,也不要羨羨的房ṱůₕ子,求你們不要放棄溫健!」
溫健腦子不好,本就極易被煽動,這會兒覺得真心愛他的葉思南被欺負了,怒氣沖沖斥罵爸媽:
「我要報警!抓你們!關監獄!」
爸媽臉色平靜得很。
當把他摒除在親人的界限外後,這樣的言論傷害不到任何人,反而還會在事件後續發酵後讓溫氏得到更多的同情分。
司儀按下遙控,大螢幕上緩緩播放出早已備好的各項證據,包括:收養證明、那對夫妻的租房證明、身份證信息……
突然,葉思南的父母猛地撲向螢幕!
夫妻倆震驚到嘴巴都能塞下雞蛋。
就在所有人都不明所以,以為他們是因為女兒的遭遇而應激時,葉母尖叫了起來:
「身份證怎麼是我們夫妻的!這是我兒子!我兒子!」
說著她一把撲向溫健,泣不成聲:「兒啊!你沒死啊?媽以為這輩子都見不著你了!」
我爸媽也挺震驚的。
當初租房只是我家收入的一小部分而已,這一塊交給相熟的一個親戚負責,所以他們自己也不知道那對夫妻的長相和姓名。
沒想到這天底下的事情竟然就這麼巧。
我和爸媽一致望向葉思南——
這麼說,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她親哥的?
葉思南的天塌了。
這下,她徹底暈厥了過去。
一群人又是掐人中,又是噴冷水,現場忙成一團。
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她妝也花了,頭髮也亂了,禮服皺巴巴的,胸前還洇濕了一團,整個人狼狽得要命。
她應該恨不得自己永遠暈著不要醒來——
因為身邊全是竊竊私語:
「這麼說,這是亂……那啥?」
「太慘了,她以後可怎麼活啊?」
「我算是開了眼了,一個下午,先是從豪門貴婦變成了傻子媳婦,又從傻子媳婦變成傻子他妹兼媳婦,天堂直墜地獄也不過如此吧,真是可憐。」
葉思南死死盯著自己的肚子,嘴巴控制不住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
葉母這才從失而復得的狂喜中回過神來,似是想到了什麼,又急忙撲向葉向南,緊緊鉗制住她的手,生怕她傷害到肚子裡的孩子,喊道:
「你們不是親兄妹,你是抱養的!」
見所有人都一頭霧水,葉父摸了把淚開始訴說:
「當年我們丟下孩子,出去躲了幾年。本以為這兒子要麼死了,要麼找回也是累贅,加上後來也沒個一兒半女的,所以就抱養了一個女娃。」
他激動地看向溫健:「沒想到這孩子雖然腦子不好,但有福氣啊,現在我又有了孫子,老天爺可憐我!」
葉思南聽完這些,像是想分辨真假一樣從每一個親戚臉上看過去,得到的無一例外都是肯定的默認。
這讓她整個人都如墜深淵。
葉思南此人心性極為要強,雖然見識淺薄了些,可在對付男人方面很有一套。
她也自視甚高,覺得自己並非池中之物,憑著一身手段,遲早魚躍龍門。
可現在一切都毀了。
葉父葉母絕不可能讓她打胎。
可讓她生下孩子,過上比以前還要不如的生活,這讓她怎麼甘心?
葉思南汗水和淚水一齊滾下,臉色變了又變,雙目時而悽苦,時而無神。
直至,她的眼神無意識地落在我的身上。
良久後,不知什麼刺激了她,她眼裡凝聚了顯而易見的恨意,死死咬牙從嘴裡蹦出一句:
「我,我要報警!」
「我要告溫家人,他們強迫我失身!」
9
原本覺得她挺可憐。
在她說出這句話後,我倒是釋然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在場之人無不譁然。
事態的發展都快成連續劇了吧!反轉是一波跟著一波!
葉父葉母在聽見葉思南的話後,卻不吱聲了,眼珠子咕溜溜轉,一副精明樣。
葉父率先發聲:「那個,要不就讓席面先散了吧,南南說的這件事,我們私下裡談談。」
他生怕我爸媽不同意,趕緊又強調了一句:
「你們這種大集團大企業,不是很注重名聲嗎?一個不小心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股價一跌那可是上億的損失。」
看似關心,實則威脅。
我媽不吃他這一套:「有話直說吧,不用拐彎抹角。」
葉父又磨磨嘰嘰了一會兒,見我爸媽油鹽不進,這才下狠心說道:「那我就直說了!我要求補償我家南南 1000 萬精神損失費。」
這下連我媽也笑了。
「你兒子強迫了你的養女,關我們溫家何干。我們家好心收養你弱智的兒子,又資助你上不起學的養女,對你一家可謂仁至義盡,怎麼到頭來好像還欠了你家似的?」
葉父壓低聲音:「老闆娘,話不是這麼說,我兒子是個弱智他怎麼犯罪?即便他犯罪了也一定有你們的輔助!我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們就不一樣了,您就當行行好,1000 萬就是你們牙縫裡摳出的菜,卻足夠我們一家吃一輩子了。」
我媽最不怕的就是威脅,最厭惡的也是威脅。
「報警是吧?」她看向葉思南,在她驚悚的目光中,緩緩掏出手機撥出 110:「你不報,我報。」
「我要報有人盜竊財物,敲詐勒索,不知道數罪併罰是怎麼個判法。」
警察到來後,大螢幕開始播放葉思南自來我家後多次偷拿東西,以及頻頻進入溫健房中主動獻身的視頻。
葉思南面如死灰,被民警當場帶走。ṭŭ⁽
葉母跟在葉思南身後哭天抹淚,擔心她那兩個天上掉下來的孫子被老天收回去。
而葉父卻似下定了決心般,硬著頭皮喊住了民警:「民警同志!等等!」
他一手指向我爸媽:「他們還欠我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