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可他堵在門口不肯讓。
他不知說些什麼話挽回我,便一個勁地道歉,甚至自己扇自己的巴掌。
而我冷眼看著,沒有阻止。
我只是想看看,這人還能把自己作踐到什麼地步。
半晌,他停了動作,哽咽著懊悔,說他不該受薛婉蠱惑,那個女人沒有心,誰給她錢,她便會跟誰。
從周聿川口中,我得知了薛婉捲款逃跑的一些細節。
薛婉不只是捲走了周聿川的錢,她還跟一位外地的富商走了。
更為離譜的是,那位富商,是周聿川新公司的一位大客戶。
為了談成那筆生意,周聿川曾幾次帶著薛婉請對方吃飯,不勝酒力的周聿川喝吐了十幾次,都沒能簽下那筆訂單,可他當時尚還不知——
富商雖然沒簽他的單子,卻加了他女朋友的微信。
提及這些時,周聿川恨得直咬牙,紅著眼說自己當初瞎了眼。
我點點頭,應:「ťũ₋嗯,我也是。」
周聿川又無語凝噎。
半晌。
他低垂著頭,輕聲問我,「安安,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一定會……」
「不能。」
我打斷他的話,對他後面的保證也半點不敢興趣。
我低頭看了眼腕錶,「不好意思,時間到了,我要回家吃飯了。」
他還想再說話,卻被我搶了先。
「周聿川,你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走的每一步路都作數,從沒有人拿刀逼著你做選擇。既然是自己當初心甘情願選的,即便是錯了也要咬牙受著。」
「就像我當初分手一樣,我自己看走了眼,在你ťů⁹身上耽誤了幾年青春,再如何難受,我都自己受著,你知道我性子的,我從不走回頭路。」
「你如果還想讓我記憶中的周聿川像個男人,就別再來糾纏我了。」
說完,我將他推開幾分,側身進門。
這次,他沒有再攔我。
電梯門關時,壓抑的哽咽聲似乎順著縫隙傳來。
我怔忪了兩秒,又移開了目光。
明天是周末,不如,今晚吃個火鍋吧。
15
聽說。
周媽媽去世了,周聿川失魂落魄趕回家,卻連母親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周延川沒讓他踏入家門。
就連葬禮,他這個小兒子都被攔在大廳之外。
而周聿川在葬禮結束後,獨自去墓碑前送上一束花,磕了三個頭,便離開了。
再之後,便聽說周聿川跳樓了。
和薛婉一起。
這個消息,還是吳姨和我吃飯時講起的。
她給我打電話說天冷了,給我織了件毛衣,我便在家裡做了一桌菜,邀吳姨過來。
吃飯時,吳姨將她所知的那些事細細描述了一遍,提及這事時,還是唏噓無比。
「其實聿川那孩子,也真是當初糊塗,這會連親媽最後一面都沒見到,父親早死,唯一的哥哥又不肯再認他,錢沒了,愛情沒了,混了個一無所有的地步,可把他害到這一步的薛婉還跟著富商吃香喝辣,每天朋友圈裡秀豪車。」
「聿川就去找了薛婉,聽說是把她綁去了天台,一起跳了下去。」
「不過,跳下去時,薛婉當場死亡,而周聿川剛好砸在了她身上,沒死,但到現在也沒能甦醒,聽說,搞不好要變成植物人。」
我拿著筷子的手,僵了許久。
半晌。
我回過神,語氣淡淡,「那還真是挺慘的,希望他能捱過來吧。」
當然,捱不捱得過,都和我無關。
聽吳姨說,周延川替周聿川給薛婉家裡賠了錢,又砸錢給周聿川用了最好的醫療配置。
但是。
他一次都沒去看過他。
我也是。
後來,我去看過周聿川一次,還是在多年後我結婚之前。
和周聿川分手後,我單身很久,因為覺著一個人的狀態也很不錯,沒必要非要在失戀後再找另一個人做什麼情感寄託。
而幾年後,我選擇結束單身,是因為我覺著那個人值得。
和他在一起,比一個人更快活。
所以,我同他戀愛,戀愛三年,在我確定他是值得我與之步入婚姻殿堂的那個人後,我接受了他的求婚。
他叫方敘。
也是一名醫生,也是老師的學生。
我們有共同話題,見解契合,愛好也合拍,我們同頻共振,默契且相愛。
我和他講過我與周聿川的事情。
結婚前夕,他忽然問我,要不ṱų₂要去見周聿川一面。
我想了想,說好。
於是,我去了周聿川的病房,方敘在門外等我。
這是他出事後,我第一次來看他,他穿著病號服,安靜地躺在床上。
幾年未見,他瘦削得厲害。
周延川砸了很多錢在他的治療上,幾個護工每天精心照顧,倒也讓他乾淨得體。
我站在床邊看他,恍惚間竟覺著同他相愛時,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一別幾年,還當真是物是人非。
我微微彎身,在床頭柜上放了一小盒喜糖。
「周聿川,我要結婚了,還是給你送一盒喜糖吧。」
「雖然說,你也吃不了。」
「反正,祝你早日康復吧。」
今天天氣很好。
溫熱日光透過玻璃窗,在他眉梢眼角鍍了層細碎的光暈。
我想起很多年前,我和周聿川初遇那天,也是這樣的好天氣。
我轉身出門,門口的方敘微微詫異,「這麼快?」
「不然呢。」
我笑著挽上他手臂,「我是婦產科醫生,又不是神經科醫生,總不能在裡面給他治病吧。」
我同方敘商量著一會是去吃火鍋還是炒菜,漸漸走遠。
身後的病房裡。
靜靜躺著的男人,眼角緩緩流下一滴淚。
又很快被窗外的微風吹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