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的,剛剛面對譽王的殺意騰騰,我都毫無懼意。
可對上李珣的笑,反而心「怦怦」跳個不停。
「不急,不管陛下何時回來,臣妾都等著。」
我把頭靠進他懷中,掩飾著心中驚慌。
他一邊吻我,一邊解我的衣帶。
「卿卿真乖。」
07
我跟著李珣一起去了湯泉宮。
一路上,車駕浩浩蕩蕩。
等到了那裡,才知道,儀仗看著大,其實隨行的嬪妃只有我一人。
莫名地,我看著這空蕩蕩的偌大浴池,有些高興不起來。
「卿卿不願意朕只寵你一人嗎?」
有時候,我真懷疑李珣會讀心。
不然為何自己想什麼,他總能一清二楚。
「沒有,沒有,」我趕緊否認:「得陛下獨寵,臣妾求之不得。」
他笑了笑,眸中卻有我看不明白的情緒。
浴池有些深,我不會水,只能死死纏在李珣身上。
「陛下,臣妾怕。」
「朕在這,不怕。」
他的嗓音無比溫柔,仿佛根羽毛,撓得人心裡痒痒的。
「試著放開手,朕護著你呢。」
我像是受了蠱惑,顫巍巍地從他身上下來。
可誰知,他也瞬間鬆開了抱在我腰上的手。
我直接摔進了水裡。
溫熱的池水將我吞沒,我手刨腳蹬,拚命掙扎,可還是越沉越深。
就在窒息難受的時候,終於有雙手將我撈了起來。
我全身濕透,趴在李珣的肩膀上,咳得撕心裂肺。
等終於緩過勁來,忍不住放聲大哭。
「陛下為什麼這樣戲弄臣妾?」
「戲弄?」他口氣有些涼,「朕是在罰你。」
「臣妾做錯了什麼,要被陛下罰?」
「你說呢?」
他挑起我的下巴,捏在手指間,來來回回摩挲著。
嘴角邊又是邪氣玩味的笑。
我一看到他這樣笑就害怕,眼淚流得更多。
「臣妾愚鈍,不知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要單獨去見譽王?」
我一下子被問愣了。
那天宮宴後見李禎,已經是半月前的事了。
這半個月,他一切如常,並沒有帶出半點不悅啊。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君威難測?
「陛下,臣妾是見了譽王,那您知道臣妾跟他說了什麼嗎?」
「朕自然知道。」
知道你還把我扔水裡!
我又委屈又生氣,忍不住又咳嗽起來。
「臣妾心裡只有陛下,但陛下從來不信。」
抱著我的人僵了僵,隨後抬手輕拍我的背。
「好了,不哭了,朕相信。」
可我卻哭得更加大聲:「既然相信,為何還要罰臣妾?」
「朕罰你,是因為你被威脅,就答應他私下說話。以後他再脅迫,你只管告訴朕。出了什麼事,朕護著你。」
見我不答,他又問了一句:「聽到沒?」
「聽到了。」
不知怎麼的,我的心又開始「怦怦」直跳。
只不過這一次,不是因為害怕。
08
李珣和我並沒有在湯泉宮待多久,京中就傳來了消息。
說京兆尹抓了兩個當街鬧事、強搶民女的無賴。
可那倆無賴進了衙門卻毫無懼色,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宮裡宋妃的父兄。
誰不知道,宋妃目前正得聖寵。
京兆尹不敢怠慢,將那兩人的罪行和平日在鄉里的斑斑劣跡都寫到摺子里,送到湯泉宮。
李珣看完,神色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我被他看得有些頭皮發麻,勉強笑了笑。
「臣妾出身低微,給陛下丟人了。」
他不置可否,淡聲問:「卿卿覺得,該如何處理?」Ṫŭ₈
「自然是秉公執法,陛下不能為了臣妾而罔顧法度。」
他眼中閃過驚異,扯起嘴角笑了笑。
「卿卿怕是在宮裡待久了不知道吧,你父兄若秉公處理,是流放之罪。」
流放?
我反而鬆了口氣。
流放就流放吧,總比待在這被譽王利用要好。
「他們不懂朝堂險惡,能遠遠離開這是非之地,也是好事。」
我本是隨口說的一句,哪承想他聽了,眸色忽地轉深。
眼神幽幽涼涼,似有所思。
「陛……陛下這麼看著臣妾做什麼?」
「沒什麼。」
他站起身,揉了揉我的頭,對著屋裡的太監說:
「準備起駕回京。」
等回到京城,我才知道,自己爹跟哥哥的事鬧得有多大。
馬車進城的時候,路兩邊圍滿了百姓,議論聲根本壓不住。
「車裡的就是那位寵妃,聽說原先還是皇帝的嫂嫂,真是不知廉恥。」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她自己爬了龍床,就放任家人作惡。」
「可不是,但人家受寵,就算欺男霸女、魚肉鄉里也照樣沒事。」
我坐在車裡,靜靜聽著。
也說不上多難過,但想到自己名聲這麼差,心裡還是不怎麼舒服。
「不必理會。」
身邊的李珣說了一句,神色平靜如水。
「朕自繼位起,就飽受非議,百姓無知,受人蠱惑而已。」
若論心態好,那還得是李珣。
可世人議論他的,都是荒唐好色。
其實,好像,也沒說錯。
但這話我怎麼敢說,只感激地拉住了他的手。
「還是陛下對臣妾好。」
等回到宮裡,上了朝,朝堂上對我的罵聲更是激烈。
那些大臣全都說我迷惑主上,禍國殃民,請求李珣將我廢黜。
對於這些鋪天蓋地的摺子,李珣一切如常,也不知心裡到底如何想的。
我有些不安,可又不敢問。
半夜睡不著,對著黑乎乎的屋頂發獃。
李珣不知何時也醒了,翻身壓了過來。
「既然不睡,那就再來一次。」
我趕緊把眼閉緊。
「睡了睡了,臣妾這就睡了。」
可他卻吻了上來。
「朕都醒了,誰允許你睡的?」
09
一晃一月過去,就在朝堂鬧得沸沸揚揚時,李珣下了道旨意。
為當年的一樁謀反案翻案。
那還是先皇在世時,有人彈劾兵部尚書陳珏私通藩王,意欲謀反。
先皇大怒,直接判了男丁抄斬,女眷沒入娼籍。
等到先皇駕崩,時不時有人為陳家鳴冤,想要重審此案。
但李珣一直不甚在意,看到了摺子,就隨意丟一邊。
誰也沒想到,這個當口,他突然為陳家翻了案,並尋找陳氏遺孤。
陳家男丁都死了,只留下個孤女。
而那個孤女,竟然就是我。
我簡直是目瞪口呆。
等到陳家舊仆進了宮,一見我就哭天搶地,大喊「小姐」。
我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爹跟哥哥對我那麼薄涼,難道我真不是親生?
等到夜裡,我去問李珣。
他笑著看我,好像我跟個傻子一樣。
「給你安個身份,哄騙世人的,怎麼你自己倒當了真?」
好吧,我嘆了口氣。
我還是原來的我。
借著陳家的案子,李珣又處置了幾個大臣。
之後,朝堂上關於我的風評竟來了個大逆轉。
沒人再說我是皇帝的嫂嫂,也沒人再說我紅顏禍水。
從朝廷到民間,全都認為我是忠良之後,堪當皇后。
李珣順從民意,下旨冊封我為後。
接旨時,我整個人都是蒙的。
太監好心提醒了一句:「娘娘大喜,還不趕緊謝恩吶。」
我傻愣愣地領旨謝恩,覺得如同在夢裡。
李珣宮裡的女人是不少,但都是些美人、良人低品級的。
而我竟然一躍成為皇后。
就算兩世為人,也萬萬想不到。
一直到李珣回來,我還在愣怔著。
他看著我,陰沉了臉:「怎麼,嫁給朕不高興?」
「高興,臣妾都高興傻了。」
我忙不迭倒了茶遞過去,笑得格外殷勤。
「怎麼言論變得這樣快?前不久還都對臣妾喊打喊殺的。」
「言論如何,都是被人操縱的。關於你的非議都是有人在幕後推波助瀾。朕將他的幾條狗處置了,便再掀不起什麼風浪。」
我還是有些傻,問道:「誰是幕後黑手?」
他看著我似笑非笑,一字一句說得極慢:
「你那好夫君,譽王。」
「呸呸呸。」我撇了撇嘴,抬手環上他的脖子。
「臣妾要做皇后了,陛下才是臣妾的夫君。」
這話明顯取悅了他。
眸光閃亮亮的,眼尾的小痣又紅了。
我趕緊趁熱打鐵:「陛下,臣妾覺得譽王狼子野心,不如趁早殺了他。」
他將我打橫抱起,腳步輕快地往內殿走。
「再等等,還不到收網的時候。」
10
封后大典有條不紊地準備著。
這段時間,我真是前所未有地風光得意。
只是近來傳報,邊境起了騷動。
李珣難得認真起來,一連幾晚都宿在勤政殿。
我倒是樂得清閒。
這晚,我一如既往地在燈下看話本子,不知怎麼的,頭越來越昏沉。
察覺不對勁,我喚來貼身侍女,去請太醫。
可她卻對著我笑了笑,神色詭異。
「娘娘,趕緊睡吧。」
我很快昏昏沉沉地睡著。
等再睜開眼時,身子搖搖晃晃。
是在一輛疾馳的馬車裡。
而坐在身邊的人一襲白衣,纖纖弱質。
竟然是柳鶯鶯。
「賤人,終於醒了。」
我揉著腦袋坐起身:「這是哪?」
她看著我,眼中是說不出的得意與暢快。
「宋月卿,想不到吧,一直貼身服侍你的侍女,其實是我的忠僕。她平日裡打我,都是在演戲,以博取你信任。
「你這賤人,先是折磨我,再冒充我的身份,做了皇后。這筆帳,我會如數討回來。」
冒充身份?
我心裡一驚,問:「你原本姓陳?」
「對,兵部尚書陳珏是我爹,我才是陳家的小姐。這些年我流落教坊司,幸得譽王照顧,才保全性命。而與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侍婢,則沒入宮廷,做了宮女,剛好分到了你的宮裡。
「從我第一次在你宮中見到她,便有了這個計劃。」
原來如此。
這柳鶯鶯倒也是頗有心計,在我身邊安放了枚從未察覺的棋子。
我探身向車外看了看,又問:「你要帶我去哪?」
她冷冷嗤了一聲,眼中湧出洶湧恨意。
「地方上擁立譽王殿下的大軍就快要到了,我們自然是要帶你去軍中,殺你祭旗。
「宋月卿,你死期將至。」
我聽她說完,並不害怕,反而笑了起來。
「我何時死還不知道,但你可就要死了。」
說完,我撲身上去,掐她的脖子。
「放手!」
柳鶯鶯反抗,與我扭打在一起。
但她體弱,很快就被我壓制。
趕車的車夫聽到聲響,趕忙沖了進來。
我等的就是這一刻,極快地抄起他丟下的馬鞭,對著馬用盡全力抽了起來。
「宋月卿,你瘋了!」
在柳鶯鶯的尖叫聲中,馬受了驚,發了瘋似的狂奔。
車夫一把將我推倒,搶過鞭子,竭力想控制住發狂的馬。
車子一路劇烈顛簸,最終撞到棵樹上。
馬斷了腿,倒在地上。
車夫被甩下了車,頭撞到石頭,不省人事。
柳鶯鶯從車中爬了出來,看著我滿臉驚恐,轉身就想跑。
「鶯鶯。」
隨著個清朗的聲音,李禎從不遠處騎馬而來。
「我在前面趕路,聽到巨響,怕你出事,就趕回來看看。可有受傷?」
「譽王殿ẗū́⁸下。」
柳鶯鶯如同見到了救星,撲進他的懷裡,手指著我,哭喊道:
「宋月卿發了瘋,毀了馬車。
「現在只有您一匹馬了,快殺了她,帶我……」
柳鶯鶯的聲音戛然而止。
雙眼猛地睜大,無比震驚地望著李禎。
她的胸前插著一把短刀。
而刀柄就握在李禎手裡。
「鶯鶯,」李禎的聲音還是那般溫和動聽,「你也知道,只有一匹馬了,而李珣的追兵將至,我只能帶走一人。
「但我必須帶宋月卿。與其讓你留下被後面的追兵欺辱,倒不如這樣解脫。
「不要怪我,鶯鶯。」
李禎說完,鬆開手,柳鶯鶯軟軟倒在地上。
可她還不肯咽氣,直直瞪著李禎。
眼中全是迷茫與不甘。
我想起前一世,她嘲笑我蠢,至死也不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