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會在同一天,同時,失去爸爸媽媽。
他的病越來越嚴重了。
又恢復了之前的常態。
逃課、打架、鬧事、還有不停換女朋友。
那句對我說的「你太乖了」。
終究是反噬到了沈夢真頭上。
那一天,許澈不知道為了哪個女生,跟外校的人打起來。
沈夢真來找我,哭著求我,說:「盛夏,幫幫許澈吧,他只聽你的。」
「你說反了吧,他不是只聽你的嗎?」
沈夢真勸不過我,只能拽著我跑過去。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狠的許澈。
他給人揍得渾身是血。
還差點把煙頭塞進那個人的眼睛裡。
一旁站著的女生嚇哭了,一直勸他:「許澈,別打了,我不生氣了許澈。」
許澈說著不喜歡乖的。
結果找的女生,一個比一個乖。
沈夢真衝上去,說:「許澈,盛夏來了,你要當著她的面打架嗎?」
許澈一怔。
朝我看過來。
就是這分神的一瞬間。
有人撿起地上的刀子,朝他沖了過去。
「許澈!」
沈夢真沖了過去。
刀子劃破了她的手腕,流了好多血。
那個女生嚇得跑了。
其他人見了血,也都嚇跑了。
只有許澈驚慌失措,抱著沈夢真,說:「夢真,夢真……」
沈夢真抱住他,臉色發白,說:「你沒事就好,許澈,只要你好好的,讓我做什麼事,我都願意。」
我看他倆都在演偶像劇。
就好心幫他倆叫了個救護車。
做完好事,我扭頭就走。
許澈喊住我:「誰讓你帶夢真過來的?」
我?
帶他過來?
是他聾了,還是我失憶了?
「夢真膽子一直很小,你不知道嗎?」
又開始了。
他倆演偶像劇,非得拉我當惡毒女配。
成。
反正都要出國了。
那我今天,就盡一下惡毒女配的本分。
我直直朝沈夢真走過去。
「盛夏,你幹什麼?」
我把沈夢真,從許澈懷裡拉出來。
拉疼了她的傷口。
她掉淚更凶了。
我靠進她,彎腰,從她的口袋裡。
摸出了一包煙。
一個打火機。
摔到地上。
「這就是你喜歡的乖乖女?」
「膽子小?」
「你知道剛才揍你那男的,跟她是一起抽煙的把兄弟嗎?」
看到地上的煙盒。
許澈也愣住了。
沈夢真一直搖頭,說:「不是的,許澈,不是這樣的。」
「這是他們塞給我的,他們害怕抽煙被老師發現,硬塞給我的……」
沈夢真的鬼話。
許澈愛聽。
我可不愛聽。
我插兜走了,留給他們一地雞毛。
09
從形勢來看。
許澈應該是信了沈夢真的話。
因為他把學校里的幾個大姐頭都教訓了一番。
警告他們。
不許讓沈夢真幫她們藏煙。
她很乾凈。
跟她們這群垃圾不一樣。
我突然想起來,剛來學校那一年,這些大姐頭見我家有錢,來找我收過保護費。
我向許澈求助。
他那時候在打遊戲,連耳機都沒摘,眼眉一抬,問:「你說什麼?」
我煩了。
扯下他的耳機。
他操作失誤,死了。
螢幕熄滅,他把鍵盤一扔,說:「盛夏,你是不是找事?」
「許澈,我被人欺負了。」
他看到我哭紅的眼,也是一怔。
撿起桌上的煙,狠狠吸了一口,問:「誰幹的?」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他。
心存幻想。
他會像小時候那樣,一次又一次,站出來保護我。
可他只是仰起譏笑,又開了一把遊戲。
戴上耳機,隨口道:「我當多大的事,反正你家這麼有錢,給她們就給了唄。」
「三號,別往前沖,回來。」
然後,他就打了一下午遊戲,真的沒再管我。
後來,還是我爹親自來學校接我。
他人高馬大,唬住了那群大姐頭,她們沒再找我事。
但因為這個,我也被同學們嘲笑是告狀精。
還是被他們排擠了。
按理說,那時的我,就該死心了。
但我沒有,我總念著許澈曾經對我的好。
我小時候有哮喘,沒有小朋友和我玩。
他們的家長告訴他們,我身體不好,萬一發病了,訛上他們就不好了。
只有許澈,願意帶我玩。
有人欺負我,他就替我欺負回去。
我發病了,他從來不跑,給我找藥,背著我去醫院。
他曾經許下的生日願望,是:「希望每一年的盛夏,盛夏都在。」
自從許澈生病之後,他就變了。
變得易怒、偏執、敏感、多疑。
那個曾經陪伴我的清澈少年,漸漸被他的暴戾殺死。
我總告訴自己。
許澈是病了,他總會好的。
我要陪他走過來。
就像他曾經在我最黑暗的那段歲月,陪我走出來一樣。
只是現在,我不這麼想了。
我走不動了。
許澈。
餘下的路,你自己走吧。
10
大姐頭不會放過沈夢真。
她們把她困在了女廁所里。
就跟當初困我的時候一樣。
那天我父母出差,我只能哭著給許澈打電話。
打了一遍又一遍。
打到我手機沒電關機了。
他也沒接。
許澈沒來學校。
我去他家找他,掀開他的被子,問他昨晚去哪了。
他睡眼惺忪,說:「上網啊,怎麼,你查崗啊?」
「為什麼不接電話?」
「你打電話了嗎?」
他晃了下手機,說:「跟女朋友打電話,關機沒電了,沒顧上你。」
沈夢真就幸運多了。
因為,我救了她。
不是聖母心泛濫。
我只是單純,不希望我經歷的絕望,降臨到另一個女生身上。
沈夢真是無辜的。
她只是被許澈喜歡了。
又沒做錯什麼。
做錯事的,始終都是許澈。
還有,曾經那個犯賤的我。
我打開廁所門的時候。
沈夢真一直在喊許澈。
看到我,她一愣:「怎麼是你?」
「是許澈讓你來的?」
我掃了一眼她的手機,發現她一直在給許澈打電話。
「為什麼不聯繫你的父母?」
她垂下腦袋,支支吾吾:「我……我不想讓他們擔心。」
我看。
是戀愛腦上頭。
我搖了搖頭,不予置評。
第二天一早,我去學校,同桌把我拉過去。
「哎,你知道嗎,許澈又發瘋了。」
他發瘋已經不是常態了。
而我一次次的冷眼旁觀。
已經讓同桌改變了態度。
她之前覺得我是當事人,現在也把我當成了,和她一樣的吃瓜群眾。
「聽說沈夢真被那幾個大姐頭關了一晚上,發燒住院了,許澈發瘋了,這應該是他第一次打女人吧,哎,你說也怪了,那群人是不是瘋了,怎麼敢惹許澈女朋友。」
「關了一晚上?」
「是啊,早上保潔阿姨救出來的,剛送去醫院了。」
可……我不是把她救出來了嗎?
我正想著,才發覺身邊安靜了許多。
我抬起頭,看到許澈走了進來。
他食指叩叩我的桌面,說:「你跟我出來。」
「有事嗎?」
我才不想聽他的使喚。
許澈氣笑了,說:「盛夏,你確定要我在這裡說?」
我反問:「有什麼不能說的?」
許澈氣得搖頭,舌尖頂右腮幫,很不安分。
「行,那就如你所願。」
「盛夏,我問你,你昨天就在廁所外面,夢真一直給你求救,你為什麼不救她?」
他一說完。
我感覺周遭氣氛都變了。
剛才還拿我當吃瓜群眾的同桌。
立刻和我劃分清界線。
我笑了,問:「這是沈夢真給你說的?」
「我是讓你解釋,不是讓你反問。」
我也煩了。
我收回那句沈夢真無辜的話。
果然,能跟許澈這種傻逼兩情相悅的傻逼。
就不是什麼正常人。
「行啊,我的解釋就是,我當時就把她放出來了,至於她為什麼又進去了,我不知道,也不關心……」
「盛夏,你把我當傻子嗎?」
「許澈,你愛信不信吧。」
我也懶得跟他掰扯。
他拽住我,說:「跟我去醫院。」
「幹什麼?」
「給夢真道歉!」
「道你媽的歉!」
我徹底煩了。
一次又一次。
他們就跟聽不懂人話一樣。
這一次,是我先發瘋。
我踹翻了桌子,踹翻了椅子。
還把許澈也踹飛了。
哦,我力氣小,他沒踹飛。
但也鬆開了牽制我的手。
「你發什麼神經?」
「發神經的是你!」
「許澈,咱倆滿打滿算,認識 19 年,就算我曾經瞎了眼喜歡過你,但排除那些,我們至少也做過朋友,19 年的朋友,你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氣得語無倫次。
羅里吧嗦說了一堆。
最後就剩下一句話。
「許澈,如果能重來,我當初就算被欺負死,也不會跟你做朋友!」
11
許澈臉色很不好。
但他還是拽住我,說:「我們的事晚點再說,你現在就跟我去醫院,給夢真道歉。」
「我給她道歉?那你呢?你要給我道歉嗎?」
「我不是說了,我們的事,晚點再說嗎?」
我又一次甩開他的手。
「晚不了!」
「許澈,你現在充當正義使者了,那我被她們欺負,被她們關廁所的時候呢,你又在哪裡?你當初是怎麼跟我說的,你還記得嗎?」
許澈一怔:「你什麼時候被她們關廁所了?」
「就在你通宵上網,陪女朋友打電話的那一個晚上!」
「哦,不對,我忘記了,你有太多這樣的夜晚,恐怕現在已經不記得是哪一天了。」
「但是我記得,許澈,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在廁所里待了一夜,又冷又黑又害怕,而你的電話始終撥不通,手機沒電的時候,我有多絕望,你覺得這樣的絕望,我會讓另一個女生也經歷嗎,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毒婦嗎?」
許澈的回答,我是聽不到了。
因為老師進來了。
讓我們回到座位,準備上課,不許大聲喧譁。
許澈只匆匆扔給我一句:「我去醫院陪夢真,你說的是,我會調查清楚,如果她們真的欺負你了,我不會放過她們,但如果沒有,你必須給夢真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