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時,原本連下一星期的雪都停了,天空放晴,金光直照。
可還沒來得及高興,穩婆便喊著還有一位。
屋內眾人被嚇到說不出話。
國師早在皇后懷胎時便說她定會十全十美。
而我剛好是第十個,可如今竟又多出一個。
妹妹落地後,放晴的天瞬間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此番景象震驚了不少人。
因為早產,我身量十分小。
反觀後出生的妹妹倒是生得白嫩。
太醫將我抱到一邊檢查卻查出心悸。
因此宮裡的人都覺得我是祥瑞,而妹妹是災星。
所有人心裡都不約而同地偏向我。
隨著長大,這種偏心便更加明顯。
1
我睡眼惺忪地爬起身。
瞧見一邊的韓雨正玩著撥浪鼓,我掙扎著想要爬過去。
一旁孫嬤嬤見狀立刻上前。
「小公主是想要撥浪鼓對不對?」
孫嬤嬤使勁從韓雨手中把撥浪鼓奪了下來。
我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
孫嬤嬤低頭一看,也笑了起來。
韓雨哭鬧著想要過來搶。
但孫嬤嬤卻一把將她推到一邊。
「咱們公主金貴得緊,想要什麼便能得到什麼。」
我得意地嘟起小嘴,吐了個泡泡。
親愛的妹妹,這才剛剛開始呢。
我拿著手裡的撥浪鼓晃來晃去。
母后每過一會兒便會來瞧瞧我。
雖說大家都覺得韓雨是災星。
但父皇總是想著,韓雨怎樣都是他的女兒。
總歸不能丟出宮外吧。
索性便讓帶我的嬤嬤們費些心思。
母后心底也是這般想的。
所以宮裡人的心都偏向我。
可在父皇、母后面前,他們也會收斂些。
我看著走來的母后,眼睛瞪得溜圓。
孫嬤嬤將我扶穩,我握緊撥浪鼓對著母后伸手。
「母,鼓。」
母后驚喜地將我抱起:「安安真是母后的乖女兒,什麼時候都想著母后。」
「鼓,給。」我軟軟地靠在母后胸前。
上輩子,母后其實對我很好的,可後來隨著韓雨的故意陷害,這才讓母后漸漸對我失望。
母后一口一個心肝肉地叫著,完全忽略了一邊的韓雨。
這也不怪母后,我如今才十一個月,便已經能開口說些簡單的字。
反觀韓雨,從出生到現在,無論父皇母后怎樣逗也不開口。
面對一個會說會笑的孩子。
她自然經常被忽略。
不過為了樹立我溫柔善良的形象,我指了指在一邊舔手指的韓雨。
「妹。」
2
母后這才想到旁邊還有一個孩子呢。
可望著韓雨滿臉口水的樣子,她有些猶豫。
孫嬤嬤見狀抱起韓雨:「二公主今日也乖巧得很。」
「妹。」我揮舞著小手想要去抓韓雨。
可韓雨卻一拳頭打到我的臉上。
我頓時紅了眼睛。
母后秀眉緊蹙,立刻將我抱得遠遠的。
她輕聲哄著我:「安安不哭,母后在呢。」
隨著母后的一聲聲安撫,我的哭聲逐漸消失。
母后低頭親了親我的額頭。
我笑著用小肉手捧著母后的臉,咯咯地笑著。
母后將我抱到床榻上。
「安安不要怪妹妹,她也是不小心的。」
我裝作聽不懂地吐了個大泡泡。
母后看著那邊的韓雨被孫嬤嬤哄睡著了,便將我也抱了過去。
「乖乖睡覺,母后一會兒再來看你。」
孫嬤嬤溫柔地接過我。
我眯了眯眼睛,張起小嘴打了個哈欠。
母后摸了摸我的臉蛋便離開了。
孫嬤嬤瞧我要睡著了,穩穩地將我放在韓雨身邊。
可她又怕韓雨不老實,會壓著我。
所以臨走時還將韓雨往邊上挪了挪。
聽著腳步越來越遠,我默默睜開眼,望向一邊的韓雨。
她睡得正香,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我拿起一邊的撥浪鼓,極力控制住不聽話的小手,一下一下地往臉上砸去。
韓雨被聲音吵醒,她呆呆地望向我。
見我越打越起勁,她瞧著覺得好玩,就要上來搶。
我任由她搶過撥浪鼓。
她學著我剛剛的模樣一下一下地打在我的臉上。
想著時間差不多,我便放聲哭了起來。
韓雨見著我張嘴,竟將棍塞進我嘴裡。
我震驚地瞪大眼睛,剛剛喝的奶全吐了出來。
韓雨笑著用手按著我的臉,將棍使勁朝我嘴裡按。
無論我怎樣掙扎都掙扎不開。
好在幾位哥哥下學後都會來看。
我也是算準了時間才敢這般做。
但我實在是沒想到,韓雨竟會將棍往我嘴巴里塞。
就在我覺得自己真的快死了的時候,耳邊傳來好幾聲叫喊。
還沒反應過來,大哥韓宸許便將我抱了起來。
3
我嘴角、身上全都是吐出的奶水。
臉上也都是被撥浪鼓打出來的紅印。
韓宸許立刻讓人叫了太醫。
此次韓雨欺負我,被幾位哥哥一起看到了。
他們本就聽旁人說韓雨是厄運之女,是災星,是天生的壞種。
從前他們還會反駁兩句。
可今日他們見著後……
我哭著躺在韓宸許懷中。
身旁的幾位哥哥也將我圍住。
二哥韓宸念用指腹蹭了蹭我的臉頰。
「這是下了多狠的手啊……」
孫嬤嬤聽說我差點被打死,嚇得將手裡剛熱好的奶都摔了。
她顫抖著跑了進來。
太醫此時也剛看完,迎面便與孫嬤嬤撞上。
「太醫,公主可有事?」
太醫搖頭:「公主喉嚨有些傷到,臉上的痕跡養幾天便能消下去了。」
孫嬤嬤慘白著臉走了進去。
她撲通跪了下去,剛想說什麼,韓宸許便開口讓她起來了。
「免了,不怪你。」
我眼眶通紅地望著韓宸許。
他見我這般委屈,看向韓雨的眼神也多了些厭惡。
韓雨此時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她抓起一邊的撥浪鼓,再次朝我丟來。
我嚇得小聲哭了起來。
韓宸許皺眉將我抱起來,走了出去。
幾位哥哥也跟了上來。
「大哥,以後安安可不能和韓雨養在一起了。」
韓宸念捏著我的小手,眸底的心疼都快溢出來。
我止住哭聲,又有些昏昏欲睡。
小孩子本就覺多,我還哭了這麼一場。
半夢半醒間,聽著哥哥一聲聲叫著安安,我忍不住翹了翹嘴角。
怪不得韓雨從前那麼愛哭。
等再次睜眼,看到眼前的父皇,我高興地吐了他一臉口水。
父皇抹了一把臉:「我們安安受委屈了。」
我用腳蹬著父皇的腿:「父。」
父皇托著我的屁股,將我抱在懷中。
看著桌上的奏摺,我沒有猶豫,揮舞著小手將他們全部打落在地。
「調皮。」
我得意地扭著脖子。
晚上,我被父皇抱著回了永壽宮。
母后也聽孫嬤嬤講了今天發生的事情,也有些後怕。
見我沒什麼事,心裡總算安定下來。
「皇上,安安不能再與她養在一塊兒了。」
4
父皇點了點頭:「讓人將韓雨抱去別處養吧,安安出生就身子差,不養在身邊朕不放心。」
母后同意了父皇的建議。
第二日一早,我便瞧見孫嬤嬤將韓雨送給了另外一位嬤嬤。
而那位嬤嬤便是上輩子照顧我的那個。
因著韓雨被養在其他宮裡,所以我非常安穩地長到了五歲。
因為身體原因,我一切都是父皇母后親自教導的。
有時候各位哥哥也會來教我寫寫畫畫。
想著韓雨天天都能跟哥哥們一塊兒上學,要是哥哥們對她的印象有了改觀……
想到這裡,我趴在大哥耳朵邊上。
「哥哥,安安跟你們一塊兒學好不好?」
韓宸許掃了一眼正委屈噘著嘴的我。
他修長的手指揉了揉我的頭髮,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好,依你。」
過了兩日,一早我便從床上爬了起來。
孫嬤嬤驚訝得嘴都合不攏了。
我笑嘻嘻地拿起自己的包包「嬤嬤給安安裝些糕點。」
孫嬤嬤認命地去裝了好些:「我的小公主,怎麼好好地想去上書房上學了?」
「哥哥都在,安安也去。」
我老實地背起包包坐在殿外等著大哥來接我。
果然,不過兩分鐘,大哥便來了。
「今日怎的沒睡懶覺?」
韓宸許接過我的包包,牽起我的手。
我表情一本正經:「上學不睡懶覺的。」
等大哥將我帶進去時,幾位哥哥也早早到了。
「安安!」
「今日怎麼過來上學了?」
「沒累著吧?」
「做小哥旁邊吧。」
我晃了晃被吵到的腦袋。
齊青峰見狀沒忍住笑了出來。
「見過安樂公主。」
我躲在韓宸許身後偷偷望向他。
丞相之子,韓雨暗戀的人。
就是不知這一世韓雨是不是也喜歡他呢?
我小聲問道:「你是誰啊?」
果然還沒等齊青峰迴答,韓雨就一臉氣憤地拿起毛筆丟向我。
「我討厭你,你給我滾!」
5
韓宸許下意識將我擋在身後。
幾個哥哥此時也站了起來,一臉氣憤地盯著韓雨。
我小心翼翼地扯著韓宸許的衣角。
果然還喜歡呢。
韓雨見大家都護著我。
她聲音有些顫抖:「你不准進這個地方!」
這段時間韓雨一直挺乖的,所以哥哥們也都覺得她被嬤嬤教好了。
不像小時候那樣會欺負人了。
再加上上書房本就只有她一位女孩。
平日裡大家的視線都是放在她身上的。
可我一來,大家都關注我。
這讓她怎麼受得了呢?
我掩住眸底的那抹嘲諷上前了兩步。
可憐巴巴道:「可是父皇與哥哥都說,我能來的。」
韓雨氣沖沖地動手想要把我推出去。
我紅著眼眶望向平日最寵愛我的二哥哥。
韓宸念在接收到我的視線時,眼中的不耐煩都快溢出來了。
「韓雨你鬧夠了沒!」他聲音冷得讓韓雨忍不住顫了顫身子。
韓雨這些年雖然沒有養在父皇和母后身邊。
但她怎麼說也是公主。
宮裡人就算再不喜歡她,也不會怎樣虧待她。
所以她從小也沒被人這麼吼過。
見二哥哥竟然這樣對她,她眼淚瞬間就流了出來。
「明明是她先欺負我的!」
我沉默著想要離開,卻被齊青峰拉住了。
「二公主,我們都看見了,安樂公主並沒有欺負你。」
見他幫我說話,我眼睛亮亮地看向他。
齊青峰微微一笑,他與大哥一樣擋在我身前。
「二公主你該給安樂公主道歉。」
韓雨絲毫不覺得是自己的錯。
她一臉憤怒地動手指著我:「你離峰哥哥遠一點!」
我看了看周圍的哥哥們,裝作傷心地低下了頭。
聲音還帶著些鼻音:「哥哥,安安先回去了。」
說罷,我便邁步準備往回走。
可我的手卻被大哥緊緊拉住。
「去坐好,這宮裡沒人能趕你。」
6
齊青峰聽大哥這麼一說,便將拉著我的手鬆開了。
韓宸許帶著我坐到了最前排。
剩下的哥哥瞧見,也將位置挪了挪,幾人將我圍在中間。
韓宸念見我還是不開心,他將自己剛雕好的小貓遞給了我。
我唇角微微上揚,伸手接過:「謝謝二哥哥。」
我寶貝地將小貓擺放在桌子上。
可還沒等我高興一會兒,一個硯台猛地砸到我的後腦勺。
我慘叫一聲便暈了過去。
韓宸許嚇得不輕,他伸手將我抱起。
「安安,安安!」
可無論他怎樣喊,我都沒答應他一句。
他的手指輕撫上我的腦袋,指腹染上的血將上書房眾人都嚇得慌亂起來。
「大哥快找太醫!」
韓雨惡狠狠地望著暈倒的我:「活該!你就是該死,誰讓你來……」
「啪!」
韓雨得意的話還沒說完,突如其來的一巴掌直接將她打得摔倒在地。
韓宸念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他陰冷地看著韓雨。
韓雨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韓宸念。
韓宸念的聲音冷冷的:「安安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要你賠命!」
韓雨被韓宸念嚇得身子微微顫抖了兩下。
「她就是該死!如果不是她,我才是祥瑞!我才是祥瑞!」
韓宸念死死盯著韓雨,韓雨忍著淚意。
「我就是討厭她!」
而現在發生的一切我都不知道。
等再次睜眼,我頭疼得厲害。
甚至還有些想吐。
母后眼眶紅紅的。
二哥是第一個發現我醒了的人。
「安安,怎麼樣?」
我眼睛一酸,努力地瞪眼想要將眼淚逼回去。
可頭實在是太疼了。
「哥哥,母后,安安好痛啊。」
我哭著伸手抱著母后的手臂。
母后眼淚也沒忍住落了下來。
7
父皇收到消息趕來,見我被圍在中間。
感覺到父皇身上的濕氣,我擔心道:「父皇淋雨了嗎?」
「父皇無事。」父皇氣憤地朝著殿外望去,「今日就讓她跪在外面,安安什麼時候好,她什麼時候回去。」
我眼底閃過一絲得意。
不過這次受傷確實不在我意料之中。
我是真沒想到,韓雨竟然敢在這麼些人面前砸我。
好在她人小,也沒什麼力氣。
不然我恐怕真就醒不來了。
我淚眼婆娑地拉著父皇的手,聲音還帶著點哭音,聽起來好可憐。
「父皇不要怪妹妹。」
父皇沉默兩秒,心中對韓雨的不滿更多了。
「安安乖乖養病。」
我聞言乖巧地側身躺了回去。
韓宸許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全部與父皇說明後。
父皇眼底的厭惡都快遮掩不住了。
我默默說了句:「父皇,不然讓妹妹回永壽宮好不好?這樣她就不討厭我了。」
父皇用手碰了碰我的額頭。
「傷得這麼嚴重還有心情擔心別人?」
我鼓了鼓臉頰:「不理父皇了,安安要睡了。」
「睡吧。」父皇蹭了蹭我的臉頰,「回頭給安安找個聽話的丫頭跟著。」
因為我小時候每晚都會做噩夢,所以父皇母后經常守著我。
就和今日一樣。
父皇、母后與哥哥們在我床榻邊守了一夜。
我知道做戲要做全套,所以一晚上我做了三次噩夢。
口中還一直喃喃「妹妹別怪我」。
母后聞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而父皇與哥哥只是心疼,順帶著他們看向殿外跪著的那人的目光更冷了些。
這晚下了很大的雨,可大家都在關心照顧我。
沒人去管外面還在跪著的韓雨。
不過韓雨的命還真是大。
外面下雨加上跪了一整夜,竟一點事情都沒有。